点头。
“他有没有说,我是天煞孤星?”
林羡玉还是点头。
“那你为什么要来?”
“因为我是福星,”林羡玉忘了眼角的泪,拍拍自己的小胸脯,得意道:“顺天住持说的,我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福星,我可以让枯木回春,可以给周围人带来好运,你要不要和我做朋友?”
赫连洲怔住。
林羡玉从食盒里拿出一块桂花糕,举到赫连洲面前,“你尝一尝,可好吃了。”
他的发顶勉强到赫连洲的胸口,想把桂花糕举到赫连洲的嘴边,还要努力踮起脚。
他的头发乌黑柔顺,两边各扎了一个小揪,用宝蓝色的云纹细绸带绑着,绸带尾还缀了珍珠,小姑娘也没这样打扮的。
因为踮脚太辛苦,他的身子摇摇晃晃,浓密的睫毛也跟着一颤一颤,沾了泪水就像清晨草尖上的露珠。
“我们做朋友好不好?”林羡玉问。
赫连洲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抬手将那桂花糕打落在地,林羡玉忽然用力,直接把桂花糕塞进赫连洲的嘴里,顿时甜香弥漫。
林羡玉缩了回去,靠着阿南,两个小小的肩膀抵在一起,坐在回廊的台阶上,一人一块桂花糕,心满意足地享用着。
林羡玉没注意到赫连洲阴沉的眸色,丝毫不觉危险,大咧咧地抬起自己的脚,对阿南说:“阿南,我的鞋沾了泥巴。”
他的小小绣鞋也是小姑娘的款式,面料是流光溢彩的月华锦,鞋头沾了点泥巴。
阿南往前襟里摸了摸:“我没有带帕子,殿下。”
林羡玉于是把鞋子收了回去,因为桂花糕太好吃,开心地晃了晃脑袋,自顾自道:“那就回家让乳娘擦吧。”
他又分了一块桂花糕给阿南。
阿南的嘴巴塞得满满当当。
两个人完全忘了面前的赫连洲,也忘了片刻之前他们还在赫连洲的阴影下泪眼婆娑。
赫连洲起初觉得荒唐,可看着看着,忽然气极反笑,这人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
就在这时,两只喜鹊在怀陵王府的上空飞了两圈,最后缓缓落在院里老树的枝头。
年迈的门房听到喜鹊叫声,急急忙忙走了出来,只见那两只喜鹊口中衔着草叶,似乎正在寻找筑巢的良居。门房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躬身道:“王爷,春来喜鹊光临,是吉兆啊。”
赫连洲下意识望向林羡玉。
林羡玉没怎么见过喜鹊,一脸惊喜地跑过去,不敢高声语,怕惊扰了吉兆。
他转过身,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我说的吧,我可是福星。”
赫连洲怔怔地望着他,又在林羡玉过于明媚的笑容中移开目光,他说:“别来了。”
福气攒着留给自己。
林羡玉气鼓鼓地走了。
门房可惜道:“这……王爷,好不容易有人来跟您说说话,多漂亮的小公子。”
赫连洲立于原地,长久垂眸不语。
可是第二天林羡玉又来了,这一次他没有翻墙也没有敲门,就默不作声地站在门口。
赫连洲一出来,他就要走。
一扭身,裙摆飞旋。
“林羡玉。”
林羡玉猛地停了下来,惊喜道:“你知道我的名字!”
怎么会不知道呢?京城里最粉雕玉琢的小世子,比公主更娇惯,比皇子还金贵。
“你为什么要缠着我?”
林羡玉叉腰道:“没有人会不喜欢我!”
“喜欢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做朋友啊!”林羡玉笑嘻嘻地朝身后招手,小不点阿南抱着一只大大的食盒跑了上来,林羡玉说:“今天是桃花酥!”
阿南捧场道:“最好吃的桃花酥!”
赫连洲把他们带回府,让他们坐在自己的桌边,桌边有两只新蒲团,棉罩上绘了精致的花鸟图案,林羡玉和阿南一人一只。
两个人盘腿坐在桌边,食盒和桃花酥占据了大半个桌面,赫连洲的书都被挤到桌角。
“王爷,你在做什么?”林羡玉问。
他竟然还知道赫连洲是王爷,赫连洲以为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才敢如此放肆。
“抄经书。”
“为什么要抄?”
“压制戾气,求得佛祖宽宥。”
这是皇帝的原话,虽然赫连洲并不懂戾气为何物,也不懂他错在哪里,他想不明白,这些人只凭借一个生辰八字便定了他的罪,那何不在他降生之时让他死在襁褓之中?
“这有什么好抄的?”林羡玉一把把经书推开,把桃花酥端到赫连洲的面前。
两个小家伙坐在赫连洲面前。
四条短腿在桌下直愣愣地伸着,把赫连洲挤得只能往后退了退。
两只小嘴嘚啵嘚啵说个不停,从家里的桃树长了虫子,到糖葫芦老人新发明了一种糖樱桃,再到户部侍郎家的儿子骑马摔了一跤……两个人完全没有做客的自觉,说得嘴巴都干了,赫连洲只好任劳任怨地替他们倒茶。
就这样,他们每天都来做客。
霸占赫连洲的屋子,霸占赫连洲的桌子,把赫连洲的经书换成传奇话本,林羡玉还让赫连洲抱着他,凑近了看喜鹊搭窝。
赫连洲以为自己会觉得很烦,但他每天都给这两个小家伙开门。
成了习惯,一晃两年。
暮色四合时,他坐在桌边翻看古籍,霞光照进屋子,微风拂过垂帘,阿南躺在两块蒲团上呼呼大睡,林羡玉则躺在赫连洲的怀里。
他睡觉总要人抱着。
之前是枕着赫连洲的腿,现在变成枕着赫连洲的胳膊,他睡得很熟,不知梦到了什么,还咂了咂嘴,呼吸声像风声一样轻。
门房来报:“恭远侯来接世子了。”
赫连洲于是捏了捏林羡玉粉团一样的脸蛋,林羡玉一动不动,压根醒不过来,赫连洲只好帮他穿好鞋子,让门房抱着阿南,自己则抱着林羡玉,一起交还给恭远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