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一次催促赫连洲:“快点起来!”
身为大裕最尊贵的万岁皇帝,赫连洲就这样被林羡玉从床上拖了起来,为了参加一场射柳大会。
射柳大会的地点定在赫连洲的草场。
原本的草场在他迁都南方之后,也被纳雷派专人精心养护着,如今虽已入秋,但草地肥沃,绿生生的一片。林羡玉选定了地址之后,就开始安排人布置。
三面各设十二只白毡帐,两面给王公大臣们,一面与民同欢,毡帐里摆放着南方的新鲜水果和糕点,各人桌前各有一只签筒,里面是今天要上场的赛者姓名,用于宾客们押宝。林羡玉举起自己的签筒,晃了晃,里面只有三根竹签,他也不抽,勾着脑袋往里看了半天,直到看清自己的名字,毫不犹豫地把那根抽了出来。
“我押我自己!”
赫连洲笑着将另外两支取出来,一根写着“赫连洲”,一根写着“乌力罕”。
“你射中的都归我!”林羡玉跋扈道。
“好。”赫连洲哪敢反对。
不仅不敢反对,还要亲手教林羡玉射箭,虽然这些年他已经教过好几遍,但林羡玉拿起白羽弓,呆滞片刻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左手拉弓还是右手拉弓?”
赫连洲失笑,从后面抱住林羡玉,反手抽出一只羽箭,教他如何挽弓。
“脚一前一后,身子站直,用力需平和稳健……”赫连洲握住林羡玉的手,一点点往后拉弦,“玉儿,手疼吗?”
林羡玉说:“不疼。”
“射中间那只葫芦,好不好?”
林羡玉立即摇头:“那是留给别人的,你……你就射……”
林羡玉仰头看了看,选定了目标:“树上那只标了记号的木牌。”
原是林羡玉用来计数的木牌,现在已经失去了作用,林羡玉笑道:“若是能射中,我就亲自下厨,为你做一碗乳粥。”
“玉儿下厨,”赫连洲低头咬了咬林羡玉的耳尖,打趣道:“我还是不要射中的好。”
一年前,林羡玉曾突发奇想,一头钻进庖厨,准备亲自做晚膳。忙活了半天,差点一把火烧了庖厨,裙摆都被烧了个洞。从此以后,赫连洲再也不敢让他接近庖房。
“我觉得我厨艺精进了。”
“何以见得?”
“我说了,我觉得。”
赫连洲笑出声来,握紧林羡玉的手,箭簇指向木牌:“好吧,看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吃上小神厨亲手做的乳粥了。”
飞矢如流星,骤然冲向林羡玉目之不及的天空,就在快要刺进木牌的前一刻,西边飞来一只黑色的羽箭,与白羽箭擦身而过,改变了白羽箭原本的轨迹,从刺入木牌,变成刺中木牌的挂绳,最后一同掉落,咣当砸地。
“……”赫连洲凝眸望向西边。
是乌力罕。
乌力罕正想在云清面前大施拳脚,指着最高处的那只葫芦,道:“我一箭就能射中,到时候里面的物什归你。”
云清笑意盈盈地点头。
然后……
乌力罕震怒:“哪里来的箭?圣上还没来,谁敢乱射——”
话说到一半,就熄了火。
乌力罕抽了抽眼角,把弓箭扔到一边,还不忘叮嘱云清:“你别过去了。”
他硬着头皮走到赫连洲面前。
林羡玉一只脚踩在石块上,抱着胳膊,一脸的看好戏,还特意夸张了语气,惊讶道:“小小乌力罕,你好大的胆子啊,连圣上的箭都敢抢!”
乌力罕只能低头道:“微、微臣没注意到圣上。”
“圣上你都敢不注意,”林羡玉摇了摇头:“难以想象,你以后会做出什么来?”
“我——”
乌力罕一口气堵在心口,简直要气死,咬牙切齿道:“微臣现在就去帮圣上重新挂上牌子。”
“不用了。”赫连洲指向草场的东边:“陈国公来了,去招待一下。”
乌力罕如释重负。
林羡玉还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眯着眼瞧他,乌力罕赶忙开溜。
赫连洲笑着搂住林羡玉的腰,将他带回了主毡帐,林羡玉今天穿了一件火红的锦袍,发冠、颈间和手腕缀满了宝石,耀眼夺目,光彩照人,赫连洲收紧手臂,他就像一团夺目火焰扑进赫连洲的怀里。
他懒洋洋地抬起手,把手腕上的玛瑙串展示给赫连洲看,赫连洲夸他:“好看。”
他又抬起另一只手,是一只孔雀花卉纹金镯,赫连洲再夸:“这个也好看。”
林羡玉笑他:“好歹也是在江南生活的人,怎么还是文墨胸中一点无?”
“那我该怎么夸?”
“你该说,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头上金爵钗,腰佩翠琅玕。”
赫连洲正要复述,林羡玉眼珠一转,又想到:“或者说,玉儿貌若天仙,什么金镯玛瑙都配不上。”
赫连洲愣了一下,无奈失笑,低头咬他的脸颊:“哪有这样自吹自擂的?让我看看脸皮有多厚。”
林羡玉被他咬得好痒,正要逃,陈国公已经走了过来,老远就高呼:“参见圣上,圣上万安。”
林羡玉连忙坐好。
人前,他还得要摆出皇后的尊贵。
王公大臣们陆陆续续地落座,兰殊也迟迟赶到,林羡玉歪着脑袋瞧他,目光从他的身上滑向同样匆匆来迟的邓啸。
“兰先生这棵白菜也——”
他深深叹了口气,小声告诉赫连洲:“你要管好邓啸,收紧他的兵权,不准他别有用心,再伤了兰先生的心。”
赫连洲笑道:“他找过我,向我做过承诺,只要兰相愿意,就随他们去吧。”
林羡玉想:也是,各人有各人的命簿。
就像他和赫连洲,放在五年前,谁会说他们是天赐良缘呢?
很快射柳大会就开始了。
云清和乐班演奏过后,便是激动人心的射柳比赛,上百只装了金银财宝的葫芦高悬于树梢,随风轻晃。
纳雷军营里最出色的弓箭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