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多年前,郎主遭人利用构陷,从诏狱之中爬出来、一身重刑之后惨不忍睹的样子,后来郎主亲手勒死了与他互相扶持多年的友人,就变得冷淡寡言、满身寒霜,可见所谓的“过去”,并不是那么好熬过去的。
就算皮肉长好了,心里的疮痂也依然还在。
管家说: "郎主一直贯彻自己心中正确的原则,那便不必动摇。但郎主与小郎君终究不同,过于管束,灾祸且不论,郎主只会给自己招致恨意,伤了兄弟感情。"
"你也以为应该纵容?"
"至少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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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天子。"
管家一时瞠目结舌,久久未吭声,张瑾目光在他脸上扫过,仿佛能透过管家的脸,看到届时阿奚知道真相的反应。
震惊?难过?愤怒?还是其他?
张瑾冷笑了声,转身欲走,周管家却又叹息了一声,说: "郎主是畏惧天子么。"
"你说什么?"
"奴记得很多年前,郎主从诏狱出来时昏迷了很久,醒来时说的第一句话便是: 这世间神鬼妖魔皆可杀,天子,也不过如此’。"
张瑾沉默。
诏狱九死一生,让他彻底意识到就算是九五之尊,也不过如此,只会用那些翻来覆去的手段来驯服他,剥去那一身华丽衣袍,那也不过是个精于权术、冷血无情的操盘者,他受够了被当成犬驯,他也想做驯犬之人。
若想成为万人之上,只需要比帝王更加擅权、冷血、杀伐决断。
别人都畏惧那一身天子冠冕,他能克服这一层畏惧,才能活着走到今日的位置。先帝驾崩的前一夜,赐死的密诏就已经来了张府。是他抗旨。
他私调军队,与内府禁军对峙,耗磨着时间,听话的恶犬终于露出了爪牙,终于熬到先帝断气那一刻,亲自焚毁了密诏,并带刀入宫,秘密斩杀了当时唯一知情的贵君。
“我不畏惧。”
张瑾背对着管家,冷冷说。
管家问:"既然无畏,那女子有天子身份又如何?郎主在怕什么?"诛心之语。
他怕什么?怕小皇帝利用阿奚,让阿奚反过来对付他的亲兄长?
阿奚不会的。
那他怕什么?怕小皇帝长大?怕小皇帝羽翼丰满?先帝他尚且丝毫不惧,他会怕现在那个高座龙椅之上、年轻稚嫩的少女?
张瑾静立许久,沉默不语。
满庭狂风卷残叶,如同张牙舞爪的野兽,翻飞的衣袍立在暗沉天色下,玄衣几乎与压低的黑云融为一体。
"郎主想清楚罢。"
管家知道自己方才的话或许说动了什么,叹了一口气,转身要告退,走了几步又道: “要下雨了,奴派人去接小郎
君,他定然不会回来,郎主要不要亲自去一次?"
说完就退了出去。
张瑾静静站了很久,直到第一滴雨水落在脸上,他回神,才拿起地上的伞,起身出去。阿奚还是守在那儿。
临近六月,海棠早该谢了,少年孤零零地站在那儿,垂头望着地面,也不知在想什么。张瑾走过去,将伞掩在他头上。
"阿兄……"
"还没等到。"
“嗯。”
张瑜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突然低声说:“阿兄,你不用来的,你可以先回家。”
张瑾垂睫道: "家中也独我一人,算什么家。"
张瑜怔了怔,偏头看了兄长一眼,突然笑着说: “周管家总说,阿兄年少不小了,也该给我娶嫂嫂了。"
"你听他胡言。"
"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兄长身边如果有一个人,才会知道……""住嘴,我不会娶妻。"
少年也不恼,反而扬起一抹亮如星火的笑容,身子微微后倾,从伞沿垂落的一串水珠滴落在额头上,又沿着英挺漂亮的侧颜淌落。
他说: “阿兄,你回去吧,万一七娘这个时候来找我,看见你来,兴许就要被吓跑了。”
张瑾沉默片刻,问: “就那么喜欢?”
"嗯,很喜欢。"
"万一以后发现她不值得呢?"
“那也是我眼下自己的选的。”少年偏头看着他,反问: “兄长做事的时候,会想过以后会后悔吗?"
不。
他不想。
张氏兄弟后天因经历导致个性截然不同,骨子里很相似,都是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的人。
言已至此,张瑾没有再陪他,他转身回了府,雨停之后薛兆正好在宫中下值,亲自来府上向他汇报: "今日陛下杖责了一个奉茶的内官。"
“因为何事?
"因为勾……勾引陛下。"
张瑾手一顿,薛兆猜测道:
“许是选秀的路堵死了,有些人又见君后怀孕了眼红,见陛下整日在殿中不出去,就起了趁机勾引上位的心思,人已经移交宫正司了。"
张瑾说: "直接赐死。"
"是。"
薛兆正要离去,张瑾又突然说: "日后不必再拘着陛下。"
"啊?好……"
薛兆顿了顿,有些诧异地领命,下意识说: “那正好,这几日末将不知拦了凤宁宫的人几回了,这下终于可以——"
他这一多嘴,张瑾突然又反悔,冷道: "还是继续关着。"
薛兆: "???"
不是,他怎么反复无常啊?
紫宸殿内。
姜青姝人不踏出殿门,却对外界的动静了如指掌。那奉茶的内官便是个例子。
【工部侍郎卢涣意欲安插人进女帝后宫,指使内侍省主事丘颖借奉茶时机,勾引女帝。】她能上钩才怪。
卢涣。
出自已经没落的范阳卢氏,从前也是极为鼎盛的大族。
除了这个姓卢的,妄想进她后宫的人还很多。撇开那些臣子暗中想献的人、在御前勾引的人以外,近来还有好几个宗室想入宫见她,比如说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