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这些记忆后,他可以向那个图书管理员要点补偿了。
艾尔海森看着眼前漫天的虫群,难得地感受到了头皮发麻。
他身上的装备已经残破不堪,身旁的战友更是缺胳膊少腿,或许他应该庆幸自己的身体还算健全,甚至装备相对来说还完整些。
甚至,甚至他还有闲心拿着一个怀表。
这是一个特别的怀表,它的表盘上保留了很多这个怀表前代主人的临死前的求救记录……如果他成功在这场寰宇蝗灾中幸存,估计就可以靠着这个玩意儿发家致富,说不定能成为像路易斯·弗莱明那样有钱的富豪。
匆匆躲进一处破败的木屋,艾尔海森松了一口气。
大片大片的蝗虫被暂时挡在门后,虽然它们的翅膀嗡得人神经血管疼痛,但好在这会儿终于可以喘口气了。他低头看向自己手中握着的怀表,指尖滑过,带来些微的凉意,艾尔海森能感觉到自己的感官被刺激得清醒了许多。
这块铁制的怀表上,里面的【求救记录】频率表被以摩斯密码的形式记录了下来,记在表针挪动时的微小偏差里……后脑勺被巨大的蝗虫砸得有些瘪了,明显的脑部受损总让人有些失神,艾尔海森眨着眼睛看着这块怀表。
或许它可以给自己带来些许安慰,或者刺激也好。他想。
表针开始一倍速的转动,怀表发出了声音:
*艾洛蒂亚城邦亲卫队信号*:一位失去臂膀的士兵正在水果摊面前用手驱赶飞舞的零星蝇虫,此时距离他所居住的城塞被蝗虫全部淹没只差三天。
表针调到二倍速:
*垃圾山星系联觉中心信号*:垃圾山人向宇宙发出信号,期许在两个系统时内得到救赎:【秩序】的护卫队闻讯前往,却发现垃圾山已然沦陷。
调到十倍速:
*【绿丘】盆栽星微生物信号*:【绿丘】被某位天才建立之初,只是为了满足他对微小智慧生命狂热的观察欲:他欣赏它们梳洗、进食、解手,如痴如狂——直到整个绿丘被一只真蜇虫踩扁!
听这些玩意儿到底无法让门外的虫潮消失;
耳边传来木板断裂的巨响,艾尔海森抬头看去,数只巨大的蝗虫飞到他的面前。
——现在他该面对现实了。
*
大拉铂尔星。
虫潮覆盖的一日午后。
……负隅顽抗的第二十一天。
依旧是虫子遍布天空的一天,提纳里都有些麻木了,他依然在大拉铂尔星,但却已经不在那颗孤岛上了。想想也是,那个时候那个岛已经成那个样子,自己要是还在那里,估计也是个神志不清的玩意儿了,提纳里光是随便想了想就觉得有点恶心。
但现在也好不了哪里去,在和医生们一起撑了二十一天后,大拉铂尔星还是宣布了全球沦陷的消息,并申请星际支援
现在的他是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此时正扛着一袋相当有重量的物资准备和第一批逃生者一起撤离。周围的声音很是嘈杂,有背井离乡的难过声音,有逃离了灾难的兴奋声音,有孩童懵懂的刺耳哭声,有眼见家乡毁于一旦的痛惜声音,还有各种虫子奇特的鸣叫声音……
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传入他的耳朵了,像是编奏了一首奇妙的旋律。但在这串旋律中,却又突兀的插入了一个杂音。
“女士,快离开吧,大拉铂尔星已经要挺不住了。”
提纳里回过头,发现在自己的身后不远处的一个木屋前,有两个穿着军服的青年人站在木门口。声音来自他们,他们正恳切地希望这位屋里的女性快点跟着大家一起离开。
不过那位屋里的女性显然没有同意,她紧闭着房门。待提纳里由着好奇心走进,他听见了屋里女人的刺耳的嘶哑声音,她似乎哭了很久很久,以至于嗓音都变得这样沙哑难听。
“不,不,我的孩子还没有回来,我的孩子还没有回家,我要在这里等孩子回来,我不要走……”
感谢她现在还‘神志清醒’的语言表述吧,至少提纳里和那两个青年人都明白了女人的话。可这也正是难办的地方,他们意识到了对方不愿离开的原因,但却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补偿代替。
现在的虫潮遮天蔽日,那个所谓的孩子估计也早已死在了无尽的虫海里了。他们要为了一个人能够离开,拼上数个士兵的性命去寻找那个孩子吗?
显然不会。
而且真找到了孩子,在这样的虫潮背景下,估计也只是一具残破不堪的尸体了。把这样的孩子躯体丢掉那位母亲的面前,提纳里都难以想象那会是多么可怕的画面。
两个青年人颇有些无计可施,只是一直说着些宽慰人的话,但女人始终无动于衷。
提纳里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在木屋前没有人看守的漏着风的窗户那,他跳了进去。
木屋的里面实在是破烂难言,但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提纳里看着因为自己突然跳进来而非常懵的女人,十分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你好。”
嗯……显然这个招呼有些不合时宜,听到他说话的女人惊吓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不过本来跳窗进屋就很不合时宜了,提纳里也没有顾及太多。在这个漫天漫地都是虫子的可怕地方,必须要尽可能地让更多人逃离获救,至少他不能就这样见死不救,跳窗也只是不能走门而入的权宜之计。
不管怎么样,他起码要告诉这个女人——她孩子的真实情况,这比傻瓜的安慰对她更*好*。
虽然这样做看起来很残忍,但至少还有让其抛却莫须有的幻想,并唤醒对方的可能;若只是一味地隐瞒,就只能沦落到那两个青年人的下场了。这个母亲是不会动摇的。
“他,我是说你的孩子,他已经离开了,离开意味着不会再回来。”
刚落下这句话的瞬间,提纳里感受到了手指莫名的痉挛,他好像听到了一个灵魂在哭泣着走向破灭。
女人的面色凝固了……她的血液似乎在血管里停止流动。
“……”
提纳里说完那句话后就不再说话了。他或许可以说些宽慰人的话,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