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再三核查,教学楼里面还剩三十八人,其中只有一名老师。”
“哪名老师?”
说话的人嘴唇颤抖,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情绪。
还带着些许哭腔:“路正华老师。”
又过了许久。
“我校一共坍塌了两栋楼,外加教学楼后面的教师宿舍。”
说话的人这种不平静反而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凄厉,仿佛随时会失控一般。
——
乌云逐渐聚集在了头顶,云层翻滚。
狂风逐渐席卷了整个校园,带来了一阵地府般的哀嚎。
整个校园不见半点阳光,像是被恶鬼扫荡过一样。
地上的尘埃逐渐被掉落下来的雨水溅起,景不遗的两只耳朵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一样,什么也听不见了。
喧嚣和热闹都让他觉得格外陌生和遥远。
他站在坍塌的一片废墟之前,双手紧握成拳头,呆呆地注视着过往行色匆匆的救援队赶往废墟,对废墟进行挖掘。
满目疮痍,一些断壁残垣还在冒烟,地上横七竖八放了好多工具。
一条黑色的救援犬被一个男人牵着,正探着鼻子,仔仔细细嗅着废墟裂缝中的线索。
搜救犬的鼻子十分灵敏,它们能嗅到废墟之下的血腥味。
这种血腥味并不浓烈,但是却真实存在着。
“呜。”这只大型搜救犬发出了警示性的吠叫声。
然后朝着西北方向狂奔去,其他搜救犬也纷纷跟了上来。
那条救援犬很是积极地在前面探路。
景不遗默默观察着那条救援犬,它的眼神像只鹰一样锐利。
“猎鹰,快,知道你最棒了。”
男人穿着搜救队的队服,抹了把脸上的汗,他的表情明明很严肃,却意外透露了三分悲凉。
“不好,队长!”
一个年轻一点的男人急急忙忙地跑来了。
手里还一个劲地朝着男人挥手示意:“队长,快撤!有余震!”
“什么……”男人刚想说什么,话音还没能传出来,脚下却是一通更狠的摇晃,“卧槽!”
不好!
男人回头立马命令还在搜救的队员:“快撤!有余震!都别搜了,快逃!”
受过专业训练的男人赶紧牵着狗从废墟中撤离,其他队员也纷纷撤离。
男人回头一看,发现竟然还有个不怕死的小鬼一动不动愣在那里。
男人:“……”
景不遗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人架了起来,肚子被咯得一阵难受。
男人将景不遗抗在了肩膀上,另外一只手牵着狗,皮质战靴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面上摩擦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整个世界在景不遗的视线里面颠倒。
他眼角夹着泪水,眼眶很是酸痛,整个身体因为男人奔跑起来而摇晃。
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他的脸上。
景不遗眼皮沉重,口中干涩,启齿:“警察叔叔,我没有爸爸了……”
“警察叔叔,你还是别救我了。”
男人的身体一顿,暗骂一声。
年纪轻轻竟然被一只小鬼叫了叔叔,“行,我这送你去见阎王。”
男人的声音粗犷,而且语气十分恶劣,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人。
终于,男人将景不遗带到了操场。
如今操场已经搭起了数十个小帐篷,救援队的物资也正在被人来来回回搬运着。
男人将景不遗往帐篷的小床上一扔,拍了拍手。
指着他的脑门,骂道:“小鬼,没了爸爸就活不下去了吗?!你看看我,我生来就无父无母,吃百家饭长大,为什么我要出现在这里,就是不想让更多孩子像我一样,我想挽救更多的家庭。”
景不遗坐了起来,两只小手抓着新铺好的被角。
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见男人那上下滚动的喉结。
这么借着灯光看,这才发现,这个男人挺年轻的。
男人继续道:“我希望你能想明白我给你说这些话的意义是什么,在这里待着,还有,不要叫我叔叔!叫哥哥!今年我十九岁!”
说完,男人又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在他的肩膀上扛着的是沉甸甸的责任。
帐篷外面时不时会路过几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雨还在继续下着,他仰躺在床上,四肢无力。
他没有号啕大哭,没有歇斯底里,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冷血无情了。
父亲死了,难道心情就真的这么平淡吗?
他第一个考虑的竟然是自己以后怎么办?
楚岚娟自己一个人是否能养得活他?
果然,人都是利己主义者,他自己都觉得讽刺。
对呀——!
他还有楚岚娟,他还有母亲。
他从床上站起来,他要回家。
掀开帐篷,天依旧是阴沉沉的,风裹挟着尘土糊了他一脸。
景不遗:“……”
他看到前面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那件玫红色的体恤,打着伞。
再将视线将往右下方挪一点点,他发现女人的旁边还牵着一个小女孩。
那个女生是季从淋。
又是季从淋,此刻他很透了季从淋。
为什么?
为什么楚岚娟都没有找他?
难道他不是楚岚娟亲生的吗?
季从淋就是一个外人,她凭什么要抢自己如今唯一的亲人。
季从淋有爸爸,妈妈,家庭完整。
他呢,他只剩下楚岚娟了。
他着急忙慌地要跑上前去问清楚,却被旁边突然撞上来的人撞倒在地。
整个人摔了一跤,泪眼朦胧。
“看没看路啊!你踩我脚啦!”那人骂骂咧咧离开了。
景不遗忍着膝盖上擦伤带来疼痛,挣扎着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