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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的它,和现在让青年受惊的宴朔有什么不同呢?
就在谢叙白斟酌言语该怎么打圆场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小触手从手腕上脱落下来,凑过去和宴朔说:【那你把我的力量拿走一半吧。】
【我不能再吓到白白了。】
它把尖尖伸过去:【永远地“切”断它,重新融回本体,我知道你想这么做很久啦。】
小触手有两个脑子,一个在触手腹部,一个在根部。
它特意交给宴朔的那部分,就有它其中一个脑子,也有它一半的力量。
为了不让谢叙白担心,小触手特意用力量扭曲自己的言语,没让青年听到它在说什么。
宴朔捏住小触手的尖尖,感受不到任何挣扎,眼皮一掀,怒气化作浓郁的不解。
他意识到躯壳是认真的,仅仅为了不吓到谢叙白,就甘愿交出所有诡怪贪婪渴望的力量?
简直……不再像个怪物。
谢叙白见一人一触手之间的气氛不太对,两步走过去,将小触手重新缠回自己的手腕上,又用巴掌按住不断扭动的小家伙,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话说回来,没想到您会是在世活佛,失敬。”
宴朔知道谢叙白在强行转移话题,只是他心中充满无法解答的疑惑,一时间没有作出反应。
半晌,才迎着谢叙白的目光,淡淡道:“我不是。”
谢叙白愣了愣:“您不是吗?可蔡老说小一就是佛。”
小触手还想着让宴朔拿走力量,结果被谢叙白偷偷用手指不停揉动安抚,一秒忘乎所以,开心地扭来扭去。
“它更不是。”宴朔瞥了眼傻里傻气的小触手,又顺势移到谢叙白的手指上。
仿佛能感受到一道炙热的目光透过白雾穿刺而来,谢叙白的手指顿了顿。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停下揉小触手的动作时,感觉男人好像暗中放松许多。
宴朔道:“此世无佛,皆都消散,我只是碰巧得到一部分权能,所以能响应佛坛的召唤。”
他的视线转向静止不动的蔡老,带着不曾变化的冰冷:“但能毫无疑虑地将魔认作佛,说明他的信仰已经完全败坏,离堕落不远了。”
谢叙白一怔,重点全在“此世无佛”几个字上。
他下意识追问道:“如果这世上没有佛,那江凯乐佛子的身份是怎么回事?”
宴朔道:“我所说的佛,指代传说有名、证悟其道的成佛。江凯乐只是应众生祈愿而生,没有道行,也没修出佛意。”
“不过按人类的普罗认知,确实可以将他称为佛子,若他一出生就在寺庙中潜心修炼,而非被恶意污染,没准这世上真的能够诞生出新佛。”
但这显然不可能。
并不是江家人成功使用邪术,才求来的佛子,而是此地怨气颇重、民不聊生,佛子方才应愿而生。
江凯乐身负使命,一日不解决江家的累累血债,就一日无法脱离苦海。
谢叙白想起江凯乐当大侠的梦想,不由得有些怅然:“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救他?”
宴朔却道:“你不是已经猜到该怎么救他了么?”
“……”
仿佛能读懂青年不切实际的心思,宴朔冷声告诫道:“因为你的干预,他摆脱既定的结局,已是大幸。”
“如果你贪心不足,还想消除他迄今为止经历过的所有苦痛,反而会酿成想象不到的悲剧。”
谢叙白道:“嗯……谢谢您的忠告。”
说话的功夫,他缓慢垂下眼睫,拇指在食指上用力掐出一道道白痕。
宴朔视线下移,盯着他颤若蝶翼的狭长睫毛,知道谢叙白还在绞尽脑汁地想对策,抓着那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不肯放手。
这名人类……宴朔在他身上看到了许多矛盾的特性。
他可以很知足,哪怕累到身心俱疲,只要被猫猫狗狗蹭一下,就能由衷地露出笑容。
他也会很贪婪,例如此刻,为了达成目的,不惜把命放在衡量筹码的天平上。
那么他到底是知足还是贪婪?
会一直是人类,还是会在某一时刻因为贪念和偏执变成诡怪?
宴朔的思维有点飘忽。
他很少会有这种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感,却在遇到谢叙白之后频频发生。
一丝不合时宜的好奇心也油然而生。
他忽然特别想知道,这样的谢叙白能在异化的世界中行走多久。
正在冥思苦想的谢叙白,忽然听到宴朔道:“江凯乐的重重过去构成了现在的他,所以我不能帮你逆转时间,那会颠覆因果。”
“但我帮你做一件事,或许可以如你所愿,不再给江凯乐带来更多的痛苦。”
宴朔单掌上抬。
谢叙白低头,忽然看到几道乳白色的线条从他的胸口蔓延出去,颜色有深有浅,一路延伸到不远处的玩家身上。
“这些线条是你结下的善缘,线条连接的那些契魂,身上则拥有你所需要的力量。”
“契魂?”
“是我顺口的说辞,他们的魂魄受某个契约影响,身不由己。”
谢叙白下意识联想到玩家们被系统和任务挟持。
只是再一深想,就忍不住头疼起来。
宴朔手指上挑,点在他的眉心:“静心。”
他的手指冷冰冰的,鲜明的凉意从眉心泛起,使谢叙白的意识重获清明。
谢叙白定了定神,看见宴朔从线条中挑出两根,递交给他。
他试探性地接过。
其中一根线,是里面颜色最深的,隐隐透着淡金色,看它延展的方向似乎通向江家……蝉生?
另一根线也能看到丝丝金色,尾端连接着严岳。
“金色为信仰。如果这些善缘线能彻底变成金色,他们将成为你的信徒,任你驱策。”宴朔意有所指地提点道,“知道神是怎么来的么?”
谢叙白倏然明白宴朔话里的深意,心跳仿佛空掉一拍,瞳孔张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