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朔见他瞳孔涣散像是在说梦话,稍作感应。
果不其然,谢叙白的精神力被挥之一空。
直白点解释,就是累懵了。
宴朔侧头瞥向榨干青年最后一丝精神力的大块头,遗憾地发现,金色光芒在被对方吞入口中的时候就已经消化殆尽,就是掰开它的嘴,也挖不出一星半点。
宴朔抬了抬手。
一阵飓风袭来,将大块头抛飞出去。
后者正意犹未尽地回味着精神力的美妙滋味,谁想到猝不及防身子腾空,视野拔高到半空。
下一秒它嘭地砸在生硬的岩石层上,痛得七荤八素。
大块头龇牙咧嘴地跳起来,却看见其他千面怪物也被飓风一把卷起,扔向四面八方。
直至花田的方圆百米内,变成一块没有咆哮声的“净土”。
清空污秽,宴朔坐在谢叙白的旁边。
青年意志力极强,眼皮子像小鸡啄米般不停耷拉,却始终没有彻底合上。
狭长的眼睫毛扑扇如蝶翼,宴朔看着看着,眼珠子不知不觉就定住了。
他似有兴味地动了动眉梢,没多久,放松地支起下颚。
谢叙白瞄见宴朔坐在泥土凝结的石墩上,似乎意识到自己这样靠躺着不太好,手肘外撑想要起身,没曾想脱力滑了一下,脸上的金丝眼镜一歪,露出半边水润恍惚的眼眸。
他怔了怔,欲要抬手,结果手臂发软,根本抬不起来,茫然地转向宴朔。
宴朔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能忍住,伸出双手帮他把眼镜扶好。
正要收回手的时候,谢叙白呆愣片刻,不知道又从哪儿找回了力气,反握住他的手腕,低声问他:“您能不能看见我的过去?”
有那么一瞬间,宴朔怀疑谢叙白在装晕。
他充满探究地盯看人一会儿,瞧不出异常,淡声否认道:“不能。”
他知道青年是个不易为外界所动的人,能引起对方牵肠挂肚的事情,必定不算小事,话题一开就会没完没了,别想让人安心睡觉。
谢叙白垂下眼睫,不知道是遗憾还是不甘,嗯唔一声,艰难地撑起上半身。
不小心用力过猛,眼镜又歪了些许。
宴朔反射性伸出手,谢叙白也刚好抬手,与他指尖相擦,快一步抵在镜框上。
眼镜摆正后,温雅冷清的眸光顺势透过镜片投射而来,像沉静的湖面漾起阵阵涟漪,扰得人心神不宁。
青年嗓音沙哑:“您那么厉害……真的不能?”
“……”宴朔摩挲手指,不为所动地道,“不能。”
他说着移开眼睛,避免再和谢叙白的眼神接触。
余光不经意间扫向花田边缘,却发现那片空旷的地带,忽然争先恐后地冒出好几朵粉白小花。
小花迎风招展,精神十足地冲他抖擞花瓣。
宴朔:“……”
宛如平地炸开一声雷,他呼吸微促,一秒反应过来,心觉荒唐地看向谢叙白。
说实话,他从未把花开的原因和谢叙白联系在一起。
以至于发现这个事实时,猝然被雷得外焦里嫩。
在邪神心中,人类的外表和鸟兽虫鱼没什么两样,都是活着的肉块。
青年身上到底有什么地方会让他触动?
小腿?修长。
手臂?肌肉曲线流畅。
身体?似乎又累瘦了些。
脸——
宴朔:“……”
不确定了。
看哪儿都像。
冷不防的,宴朔的视线停在谢叙白戴着眼镜的眼睛上。
他呼吸猛地一滞,欲要凝神紧盯,证实那荒谬的猜想。
谁知道谢叙白动了动,慢吞吞地将眼镜摘下来,似乎疲惫地按揉起眉心。
一下,两下,三下。
按揉完之后,谢叙白挑开细长的眼镜腿,白皙的指尖轻抚镜框。
宴朔甚至没察觉到,自己的目光在跟着青年的指尖游移。
就在他以为谢叙白准备戴上眼镜的时候,那根手指却突兀一停,把眼镜腿按回去。
宴朔眼睁睁地看着青年将眼镜别在衬衫左胸口袋里,一颗心悬起又直坠,眼神一暗,冷淡沉声。
“说吧,想知道什么?”
谢叙白心道男人果然是眼镜控,为安抚对方的情绪,拿出眼镜重新戴上,不再装晕装困,笑眼清明澄澈,温润似水。
只是提到想问的事情时,又不可避免地沉下语气:“您能否告诉我,我的过去究竟有没有谢语春这个人?”
——他怀疑自己的记忆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