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昱陪着杜缈儿回到杜家的时候,杜家大院一片哀戚。
原来回来的这段时日,杜老爷子时不时的惊厥,终于在昨日,又一次不明原因的惊吓后,人便去了。
刘氏的状态很不好,本来半白的头发,现在全白了。
她一边忧心二房的境遇,一边还要分心操办老头子的丧事。
若是一般的丧事也便罢了,村民多多少少会帮上一手。但杜家发生命案不久,整座院子上空还有似有若无的血腥味,杜老爷子又是惊吓而死。老一辈子都信奉鬼神,在家中长辈的叮嘱声中,梭儿村的村民硬是一个来的都没有。
在这种情况下,杜大牛承受了不可承受之重。
没办法,二弟一家消失了,三弟一家……怕惹命案官司,老爷子去了,那一家都没人回来!
杜大牛不只一次在心里咒骂三弟那只牲口。
这一番折腾下来,杜大牛瘦了不下十斤。
杜征这个长孙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力所能及的帮着杜大牛分担。
至于杜媚儿,魏家早就派人将亲事退了,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她还只顾着为自己的亲事哭哭啼啼。
宋氏被全家当成了罪魁祸首,回来这段时日,恨不能将自己活成个隐形人。
杜缈儿茫然的在院中站了一会儿,便发疯的往家里跑。待看见桌子上厚厚的尘土,她的脚步便顿在了门口。
她眼眶酸涩难耐,却硬是一滴眼泪都没有。
刘氏拖着蹒跚的步子走过来,她粗糙的手掌在小丫头的脑袋上揉了下,简单的交代了她被绑走后发生的事,然后便把故作坚强的小丫头抱进了怀里。
小丫头倔强的不肯掉泪,刘氏却事老泪纵横。
末了还是杜缈儿红着眼睛,为刘氏擦去了眼泪。
她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奶,我要离开了!”
刘氏的泪更止不住了,她哽咽的点了点头,交代道:“屋子里的东西……都没人动过,你找找,看看有没有你爹娘留下的线索。”
那天被带走的太匆忙,杜大壮与柳氏是在杜缈儿出事那天就没回来,还是发现杜缈儿出事了才走的,刘氏根本不清楚。
她也试图与左邻右舍沟通过,但是相亲们连门都不肯开,她问无所问。
杜缈儿点了点头,想了想道:“奶,你们要不要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固然是好,可是天大地大,哪里才有她们的容身之地。
刘氏摇了摇头,“缈缈,这里是老杜家的根。”
说罢,她将视线放到一直紧随身后的沈昱身上,“沈昱,奶没什么可说的,只希望你们好好的。”
沈昱点了点头。
缈缈是同他携手一生的人,他自会与她好好的。
在刘氏离开后,杜缈儿将二房翻了个遍。她翻出了沈昱下聘的昂贵聘礼,翻出了自己的百宝箱,其余的毫无所获。
家里细碎的银两也在,衣柜里也看不出少了什么衣服。
基于此,杜缈儿终于可以做出判断,在她出事的那天,她爹她娘早上出门后,就再也没回来。
杜缈儿抱着自己的百宝箱,愣愣的站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昱也是不知如何安慰是好,焦灼的围着小丫头转。
这时,李真回来了。
杜缈儿的眼神亮了一下,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李真。
在沈昱的示意下,李真如坐针毡的汇报了近日发生的事。
李真一说完,沈昱便发现,小丫头的眼神又暗淡下去。
“阿婆呢?她老人家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杜缈儿认真的问道。
李真道:“来非来时路,去非去归处。老夫人还说她先回国公府候着。”
来非来时路,去非去归处。
杜缈儿咀嚼了几遍阿婆的话,便大致明了,这是说她的一生了。
今生的重来不是婴儿呱呱坠地,前世的离开也不是魂归地府。
她笑了笑。
也不知阿婆是否参透了什么,这一次的提前离开又意味着什么?
拒绝她的身份?还是拒绝再次相见?
父母不见了,阿婆离开了,下一个是谁?
会使沈昱吗?
杜缈儿此时很敏感,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独留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个世界上。
她很害怕,很忐忑,甚至拿不出一丝望向沈昱的勇气。
什么重来,什么报仇,她还是一无是处。
这一瞬间,她仿佛像一直绝望的小兽。
沈昱的心被狠狠的揪了一把。
他再也控制不住,直接将人抱进了怀里。他纤瘦的手掌轻拍她的脊背,好似安抚一个稚童,声音轻柔,却掷地有声。
“缈缈,我一直再这里等你!”
他轻轻推开她,直直望进她的视线里,让她看见他的执着与固守,看见他的疼惜与爱意。
那声音仿佛直击她的灵魂,“缈缈,你还有我!”
“缈缈,你不能抛弃我。”
杜缈儿怔怔,突然扑进沈昱的怀里,小脑袋埋在沈昱瘦弱的箭头。
小身子微微战栗,小脑袋微微侧倾,声音里是掩盖不住的颤抖。
轻柔的气息吹拂沈昱的耳畔,只听她难掩笑声道:“噗,哈哈,我装的像不?能骗过他们不?”
沈昱:“……”
骗不骗的过他们,他是不知道,反正他是被骗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