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面旋得太快,若以钢刺强行别停,伞骨一旦吃不住力,寸寸崩裂开来,这定在伞周的三十二锋短刃便会顺势飞旋而出,伤人伤己,孰难预料。
若不想两败俱伤,庄和初上佳之选便是一退。
可他没有退。
伞沿之下,就见庄和初脚步顿也未顿,依旧直面迎来!
执伞人几乎是蓄足力道发出的一击,伞虽在手,却已由不得人,只能咬住这电光石火的最后关头,在伞柄上使尽全力一握。
与庄和初擦身而过的瞬间,旋速骤降。
然而只是徒劳。
因为没有任何东西别将上来。
庄和初脚下虽没有收势,手上却不知何时早已卸力,那钢刺只是故意虚晃一招迫人出手,方一刺出,便以一个腕花敛了回来。
而后施然闪身,转步一绕,顺理成章绕至执伞人背后。
背门大开,执伞人骇然一惊,急忙转伞回身,退步以御!
庄和初却没动。
庄和初就只是绕了过去,什么招也没出,收住脚,目光越过执伞人头上斗笠的顶子,噙着一道不明不白的笑意。
好似原地等着什么。
执伞人一怔,忽觉有什么自庄和初目光延伸的方向袭来,忙扬伞一格!
就听“噗”一声闷响,伞柄被袭来的重物砸得一震,糊在伞骨上油纸剧烈地一抖,到底还是禁住了重击。
油纸没有被重物击穿,却也没有那种一击格开了些什么的感觉。
伞执在手上,还觉得沉了几许。
旋伞一抖,才觉一团什么东西顺着伞面滑落下来,“吧唧”坠到地上。
是一滩……柿子?
粘稠的果浆一滴滴顺着锋刃落下来。
满伞甜香。
执伞人还没在这奇袭之中反应过来,就听“咻”的一声异响后,一颗颗同样的重物接二连三地自顶上砸落而至。
庄和初为何要虚晃这一刺,执伞人陡然明白了。
他二人迎面相对一击,自然而然换了位置,便是执伞人换到了庄和初方才所站的柿子树下。
千钟忽然消失,便是这二人交手之际一溜烟躲去了柿子树旁的假山后。
她原只是想着,以庄和初那身功夫,自己只要不碍事,一般的练家子都奈何不了他,可绕到假山后就忽然发现,只要攀到上面,一伸手就能抓住这棵柿子果实累累的枝条。
庄和初余光一扫见她去够那树枝,便明白她是存的什么打算。
如此歪门邪道,也就是她才想得出,做得出。
他也实在很想看看,这一招施展出来会是个什么效果。
就见千钟先小心地伸手摘下一颗柿子,瞄着战局,一见那人被送过来,立时照着伞顶砸下去。
一击得手。
瞧着那变化多端的伞也不过如此,这才放心大胆地使足力气,将那缀满柿子的枝条拉远,而后突然撒手。
“咻”一声响。
枝条猛然回弹,摇得整棵树哗哗直抖,熟透的柿子在以执伞人为中心方圆丈远的范围里如骤雨而落。
执伞人只愣了片刻,熟透的柿子就已噼里啪啦砸下一堆。
柿子不比兵刃,挡也不是,不挡也不是,拿什么去挡,就会在什么上面炸开黏糊糊一片,闪身躲过,落在地上,更是溅开一团狼藉。
最要命的是,方才为脱离庄和初那一攥的禁锢,伞顶钢刺已去。
是下面精巧的机簧直接暴露在顶端。
伞面上的玄机之所以能通过伞柄控制收放,便是因为通过丝丝相扣的机簧紧密相连,而遭柿子如此一击,大把黏腻的果浆顺着伞尖的机簧直灌而入。
过于精密的机簧,就像过于细密的谋划,顺利时环环相扣,相辅相成,可只要一环遭毁,那便只能全盘作废了。
虽重新寻到了目标所在,但眼下已没有半分成算。
何况,狼狈招架这些柿子之际,还远远分辨出一阵不属于此地的嘈杂脚步声自前院方向而来。
是两个人,内家修为甚是粗浅。
可眼下哪怕这战局之中只是再多上一条狗,执伞之人也无暇招架了。
于是执伞人再顾不得其他,一边伞面急急一旋,甩去那几个还赖在伞上不动的柿皮,一边跨步踏过地上的黏腻,突出重重柿雨包围,腾身而去。
伞面一收,如鸟雀一般,几个腾身就没了踪影。
庄和初也听见了那脚步声。
所以他任人离去,只朝前几步,走到那片被那人踏过的狼藉边。
刚落稳脚,云升和风临就从那道宝瓶门处火急火燎地冲来。
“庄先生——”
一眼看清这园子里的场面,两人俱是一愣。
地上尽是一片黏糊糊的烂柿子,庄和初就站在这片狼藉前,双手拢袖,略略仰头朝上望着,在他望去的方向,就是攀在假山上,离那棵枝头只剩零星几个果子的柿子树只一臂之远的千钟。
被他们急声一唤,山上山下的二人都转头朝他们看来。
云升和风临刹住脚步,硬着头皮走上近前,俩人一顿暗搓搓地你推我让,到底还是风临解释。
“我……我们,我们在外面看见鸟雀惊飞,担心出事,赶来看看。”
要早知道是摘柿子闹的,他们说什么也不会这么傻愣愣地冲进来碍眼。
庄和初肃着脸沉声一叹,“是出了大事。”
“啊?”俩人又是一愣。
千钟趴在假山上听得心头一紧。
她看得出,方才庄和初是有意纵那人离开的,他又特意移步来站到这明显留下脚印之处,该就是不想让云升和风临发觉这里刚刚有过一场缠斗。
这会儿要说,想来也不是要一五一十地与他们说。
无论他要编点什么,她都得顺着他把话编圆。
千钟全神留意着,就见庄和初徐徐将拢在袖中的一只手伸出来,那修长玉白的手上赫然托着一只晶莹剔透的柿子。
就是她之前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