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啧了一声,“今日这么大的动静,一切细节都得查清审透,否则,怎么跟皇兄如实禀报呢?”
皇帝身边的人且说杀就要杀,一件披风的事,还在意什么如不如实?
分明是在算刚才的账呢。
御前伺候的人跟边地恶匪有勾结,这罪名要是往大里找一找,夷他三族都是可能的,万喜“噗通”跪上前,连连磕头。
“王爷饶命!奴婢一时糊涂,奴婢方才多有冒犯,奴婢知错了——”
“万公公这话什么意思?”萧明宣眉目一沉,悠然冷笑,不依不饶,“本王办事一向公私分明,不枉不纵,万公公要觉得有什么冤枉,大可申辩就是了,本王可没叫人捂你的嘴啊。”
“是是……王爷明察!奴婢真是冤枉的——这、这……这事儿,庄大人能为奴婢作证啊!”
“是吗?”萧明宣唇角微扬,目光稍转,转向一旁还安然捧着茶的人,“既然万公公这样说了,那此事庄大人也脱不开干系,就一道去京兆府说清楚吧。”
万喜愕然一惊,他好像也没说错什么,怎么说着说着就被拐到这儿了?
“不不奴婢不是这意思!奴婢和庄大人都冤枉啊——”
万喜急得直冒汗,朝庄和初望去的目光里恨不能活生生伸出一双手来,好抓住他的肩膀头使劲儿摇晃摇晃。
都什么时候了,就是颗石头脑袋也该觉出大难临头了,这人竟还能沉得住气一声不吭!
庄和初还不出声,是在等一个人。
自进来广泰楼,今日这反复出现在他面前的小叫花子还没说过一句话。
庄和初一直在观察着她。
她也在观察,她人虽老老实实跪缩成一小团,那一副不起眼的耳目却没有错过这大堂里一丝一毫的动静。
若他没有看错,事已至此,她也该有些反应了。
万喜惊惶的话音还没在楼中四下搜索的嘈嘈声中落定,就听一个同样惊惶不已却又响脆如铃的声音高喊起来。
“王爷饶命,谢参军饶命啊!我、我也冤枉!我不是跟他们一伙儿的!”
喊声响亮,可喊声的主人被谢宗云拎在手上,一丝也不挣扎,乖顺老实得像被猛兽叼住了后脖颈子的猫。
谢宗云拎着她就走,“有话先攒肚子里,到京兆府——”
“人是我杀的!”千钟自顾自地喊。
谢宗云脚下一个趔趄,愕然顿住了。
“那个死在巷尾的人,就是我杀的……谢参军您都看见了,那个人身边,可就只有我的脚印呀!不是我杀的,还能是谁啊?”
堂中但凡长了颗脑袋的人,都听得出这话是在胡诌。
就连天子近卫在这伙人手下都占不到一点儿便宜,她这么个拎起来还不如一把大刀沉的小叫花子,就是有这个心,有这个胆,又哪来的这个本事?
可谢宗云也确实看见了,那巷尾积雪绵厚,足迹留得非常清晰,尸体周围的确就只有她的脚印。
谢宗云迟疑之间,忽听一声冷笑自萧明宣的方向传来。
“你?”萧明宣打量着那把轻飘飘的骨头,破天荒地拿出了一点在他身上极为罕见的耐心,饶有兴致问,“你怎么杀的?”
千钟忙朝萧明宣望过去,话音可怜巴巴地发着颤。
“他……庄大人一路追捕他,他就往巷子里跑,想翻墙逃跑,我就……我躲得严实,他没看见我,我看庄大人没追上来,他要跑了,地上有把……也不知道是谁丢的刀,我就捡起来,趁他不注意,给了他背后一刀。”
千钟磕磕巴巴说着,抖着手扯了一把她那破衣烂衫。
“您瞧瞧,我身上还有血呢!”
确实有血,不过是她在巷子里扶庄和初的时候,从他身上蹭去的。
世间消息的形态有千万种,最不可信的就是人言,但若是结合着流淌在字里行间的心绪来听,往往能听出三分真意。
她这番胡诌虽说得磕巴,却并不心虚,似是颇有些不会被拆穿的把握。
萧明宣狭长的凤眸微眯起来,“你说,庄大人,追捕他?”
庄和初颔首拢着热茶,余光看着她朝自己的方向望过来,那束目光并不往他脸上抬,只落在他坐下之后便不再受毛皮大氅遮覆的官服下摆上,就停住了。
“庄大人是官,他是贼,当然是庄大人追捕他。”
谢宗云噎得一窒,好像也对,庄和初再怎么弱不禁风,也穿着一身夺目的官服呢,贼怕官,就如鼠怕猫,说到哪儿去,都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道理。
萧明宣嗤笑,“这些人连羽林卫都不放在眼里,会怕个病歪歪的文官?”
“可……可他们是西北来的,羽林卫就只在皇城里有,他们以前没见过,不认识,就不怕吧。”
“本王方才说什么来着?就是你指点他们的。”
“王爷您明察啊!”千钟瘪着嘴,一副哭腔别有几分招人可怜,“皇城里随便扔块砖头都能砸着个三品大员,我要是真有心指点他们,点哪个不好呀,非点那羽林卫护着的干什么呢?”
这位三品大员微垂的眉目间无波无澜,虚靠在椅中,埋头缓缓喝着茶。
她这满口胡诌也不是在胡乱地诌。
在如此阵仗之下,连御前的公公都慌得一团浆糊了,这么个在街面上讨生活的小姑娘,竟还能有这般条理。
实在不简单。
万喜跪伏在地上哆嗦到这会儿,总算也醒了神。
不管那个罪有应得的西北恶徒到底死于谁手,他眼下这份莫名其妙的罪过可是系在这小叫花子身上的,只要这小叫花子一清二白,他也就用不着去京兆府走一趟了。
他不用去,照裕王方才的说法,自然庄和初也不用了。
这么个性情随和,又身不染尘的人,再想找个理由把他押进刑房,也不是件多么容易的事。
但凡裕王能暂时松一松口,容他先把庄和初带进宫去,交了这趟差,往后裕王再起什么主意,那都是庄和初自个儿的福气了。
“哎呀是这个理儿啊!”万喜赶忙顺着千钟的话找补道,“这要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