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得很快,叶寸心听了会谢无尘说话,就因困倦沉沉睡去。
再睁眼,窗外已是皓月高悬。
她身子爽利不少,猜测药有起效,于是披了件薄衫,出屋透口气。
不知道柳未书那怎么样了,她想,这次不用追查印信遗失,等月祭结束,他也有几日时间可以理顺派中关系,妖物叛乱时便不会左支右绌。
掌伞人是个威胁,然而敌强我弱过于明显,没人会去和推土机硬碰硬,眼下只能避其锋芒。
好在看情况对方短期内不会有什么举动,又找到钟庭这个突破口,也不算全无头绪,往后得想办法增强自身力量,不然再精妙的计策施行起来也会失败。
她将几件事浅排了顺序。
谢无尘的消息应当对钟庭有用,只消找个机会传递出去试探他反应,妖物叛乱无可避免,事前准备应当着手了。
至于掌伞人,他藏在黑暗中,目前能做的相当少。
当务之急还有看看不需灵力也能制敌的策略,她钱包支撑不住再一次守株待兔的机关了。
【你已经夺回印信,至少眼下柳未书不会有问题,不用太忧心。】谢无尘忽然道。
叶寸心讶然,刚才自己并未与他对话:【我知道,只是他今日忙,赶不上过来,我还是得想办法解释下天魁阁之事。】
谢无尘道:【怕你一颗真心,换不到他信你。】
叶寸心叹气道:【他生性谨慎,是小时候受了不少青白眼所致,又骤然成一派掌教,身边虎狼环伺,如今虽拿下于莲立威,派内也并未全然顺服,我这么个身世不明的人要他信,确实是难上加难。】
谢无尘便不再说话,这就是他喜欢的女孩,会为他人着想。
只不过那个他人不是他而已,换了个身份,反而有拨开迷障的清朗,至少曾经,她也是这样待他。
明月清风,重檐楼阁,极目是陌生的无尽天地。
于这一方偏隅,少女白色衣角轻扬,描摹出视而不见、触而不得的风。
不知风从何起,也不知终往何处,只有细微、隐匿的波动,能在证明它的存在。
就像谢无尘。也像朦胧不见踪影的感情。
【快看,】叶寸心忽然惊喜道,【是三月同辉!】
想不到在这也能看见。
圆月仿佛被拉近,清澈圆融,执手可触,整个瑶华派都在其温柔月华下,似广寒月宫。
瑶华大殿处远远腾起一道湛蓝光柱,直射天际,圆月边缘微闪,分离出另外一大一小两个月影,红小蓝大,三月凌霄。
【好漂亮。】她情不自禁感慨,皎洁月色将她散落的发丝一根根照亮,飘飘然似谪仙,【看起来很顺利。】
话音未落,便见蓝色月轮逐渐变大,伴着远方不明所以的巨响,大过白色月轮,将其掩住。
月食?
【这是正常的吗?】叶寸心一时愣了神,喃喃自语,【没道理会这样。】
狂风乍起,她眼睁睁看着蓝色月轮肆无忌惮扩张,直至连另外两个月亮也吞噬。
天空的颜色变了。
冶艳的蓝色月光铺满万物,冷漠地注视一切。
怪异到令人不安。
柳未书?
叶寸心闪过不详念头,顾不得衣衫不整,跣足向怜星坪跑去,不要出事,不要出事,不要出事。
白色身影穿梭在殿宇间,似扑火的飞蛾。
【你身上还有伤,这么过去于事无补!】谢无尘匆忙说。
【不可以的,柳未书不能有问题!】她心里只剩一个念头,她得在柳未书身边。
如果柳未书死了……
从未体验过的惊惶让她难以招架,她明明应当更从容不迫,为何会对柳未书牵挂?
蓝色月亮近在咫尺,仿佛随时将整个世界碾碎。
怜星坪。
所有人都注意到这天象,外围修为低的修士感知到不祥,纷纷想要离场,可还未走远,身上便被看不见的刀刃割出片片伤痕。
一时哀声遍野。
自恃能力卓越的则静默不动,决意由他人先行探路。毕竟这是谁也没想过的情况。
无人在意叶寸心的出现。
她在混乱的人群中穿行,惊恐、冷漠、焦虑的脸流水般从面前闪过。
而她想到柳未书身边。
他是她的任务,是她唯一不能失去的。
这才是穿越者。
越接近中心,秩序越是井然,叶寸心到达时,恰巧碰到侍剑流云,对方状态不佳,似忍受极大痛苦,冲她摇摇手,暗示她别出声。
柳未书手持宝剑明月光,身边围着一众至少七级的修士,包括瑶华派长老们及观礼的其他门派高手,似在共同运功对抗什么。
每个人都神情严肃,如临大敌。
偌大空旷的祭台中央,漂浮着一枚小小印信。
印信发出与此时月色相近的蓝光,通体透明,美丽不似凡物。
有人忽然吐出一口血,双方僵持的态势一瞬间松动,其余人没料到这情况,陆续又有人退出了阵法,捂着胸口坐下调息。
蓝色月亮暴涨,叶寸心身边原本还在苦苦支撑的侍剑仿佛被看不见的巨力按压,一个踉跄跪跌在地。
四周的白玉栏杆、砖石,都裂开一条条的缺口,迸出许多石屑。
大大小小的碎石毫无重力漂浮在空中,形成一幢幢藕断丝连、直指天空的破碎高塔。
很快只剩柳未书还在苦苦坚持,他面色苍白,神情却一如既往冷静。
这个人就是这样,他的脆弱不会被人看见。
明月光是剑的名字,是可以与印信对抗的力量,剑体通明,宝气流转。
只有掌教才可以使用,以生命为代价去驱使。
丰沮山之战的最终兵器,柳未书去世的直接原因,竟然这么早就……
叶寸心脑海一片木然,就像直视太久阳光后的恍惚,看得清前方,又不知自己到底看见了什么。
她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