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说那地底下有水道,这,这工部的卷宗里都该有记档的呀。”他的语气听得出急迫,像极了主事官员着急忙慌撇清自己的样子,看着十分无辜又无措。
看他这副模样,众人都觉得实属正常,反而还宽慰他道:“谭尚书也莫要着急,当时营建抚仙楼,那块地是我们一同选中的,安全的很,也并未见有什么水道,可见这暗河水道必是抚仙楼建成之后才有的。既如此,我们且等这秦国公查出幕后之人吧。”
谭宗顺忙起身道谢:“多谢各位大人对我加以信任。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此人修建暗河水道耗费巨大,且又是重罪,那他到底图谋些什么?”
众人自然也不知这到底是为何,心中都在盘算着。
“奶奶的他还能干些什么!这么大一条水道能把抚仙楼都冲倒,定是用来运兵器粮草的。好家伙,倒是打出来了个反贼!这厮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谋权篡位就算了,还害得老子搭进去不知道多少银子,老子真恨不能把他千刀万剐了!”赵熙依然是第一个开口的,依然带着不堪入耳的粗俗之言。
若这暗河真是为了运送粮草而修建,此人真存了谋朝篡位之心,这昌王身为国朝的亲王岂不是很危险?且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追随昌王的官员的日子还能如现在这般好过吗?众人一时都有些慌乱。
裴韫还称得上是镇静,他从容道:“下官不这样以为。依下官所见,今日秦国公一行人查探的宅子都并非是普通的宅子,也并非所以官员富户的宅子都要被查,就比如工部尚书邓齐的府邸与下官的都同在帝京南面的平安坊,下官的宅子被查了,而他的却没有……”
他尚未说至要紧处,话就再一次被赵熙打断:“裴尚书你怎么老说这么些废话,邓齐自然不会被查,他可也是此案办案官员之一,而且就按你的意思,这暗河八成就是他发现的。”
裴韫斜眼觑着赵熙,冷笑道:“赵枢密可莫要觉得人人都和你自己一样寡智愚蠢,秦国公做事一向谨慎,更何况这天底下贼喊抓贼的事多了去了。”
“你……”赵熙素来最厌人如此说他,拍案大怒便要骂人,得亏谭宗顺及时按住了他,一番哄劝这才压制住了赵熙。
“请裴尚书接着讲吧。”谭宗顺忙向裴韫赔笑脸。
裴韫虽心中百般不快,然昌王面前,还是得接着说下去:“邓尚书虽与下官同住一坊之中,然家宅却比臣的要小上不少。诸位请想,今日被查的那些宅子哪一座有小的?且不管是诸位殿下的,还是同僚们的,亦或是豪商巨贾们的,这些被查的宅子里都有塘泽湖沼之类水景,故下官以为,此人修建暗河,乃是为了营造宅邸。”
谭宗顺的脸色微不可查地变了一下。
这个答案是有些出乎意料,尤其赵熙,最是不服:“那这个人也真是财大气粗,花这么多银子钱就为了在宅子里修个湖,真是会享受。”
一直默不作声的昌王将手中的茶碗搁在手边的小几上,发出重重一声:“裴尚书所言不无道理。前朝就曾有过官员私修河渠营建水景成风的先例,故国朝明令禁止。不过,”他冷眼打量着众人,“修暗河耗费巨大,就算是我昌王府也不一定出得起这笔费用,到底是何人能有如此财力?”
堂中众人一时神态各异,裴韫拧眉深思,赵熙又开口欲骂,而谭宗顺依旧像是在发呆一般,默不作声。
“罢了,”昌王长叹一口气,拂袖起身,“天色也不早了,众位请回吧。”
回到府上,裴韫依旧在思索着这件事,心腹老郑给他端上一碗茶,道:“主子,这件事一时半会儿也没个着落,您也别太操劳了,早些睡去才是正经。”
裴韫接过茶吹了吹道:“这事着实蹊跷,我想不明白,心里实在难受。虽说不知主谋是谁,可我总觉得,这事和谭宗顺脱不了干系。”
“谭尚书?”老郑不解,问道,“谭尚书在抚仙楼也是有股的,何至于要做这样的事?”
“我也正在想,可是他今日的举止实在奇怪。谭宗顺是个老好人,平日里任你说什么他都要出来附和一二,可是他今日,除了拦住赵熙那厮辱骂我之外一言不发,何等奇怪。”裴韫越回味越觉得不对劲,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老郑今日虽没有同在堂中听他们说话,但听裴韫如此描述心里也明白了裴韫为何会怀疑谭宗顺:“但这修建暗河毕竟也需要大量银钱,谭尚书真能出得起吗?”
裴韫缓慢地摇摇头,道:“不好说,毕竟谭宗顺在二品尚书的位置上也快十年了,他家虽然称不上是什么世家,但也是几代为官。昌王之所以说连他也不一定能出得起修建暗河的费用,是因为昌王府不仅要养府里的人,还有外头的私兵,故据我估计昌王府年年不入不敷出就不错了,自然是没有闲钱修什么暗河的。总之派人去仔细查一查,谨慎一些。”
老郑躬身道:“是。”
裴韫的眉头依旧皱着:“另外还有一事我实在想不明白,这抚仙楼怎么早不塌晚不塌,偏偏在晋阳长公主去抚仙楼那一天就塌了,而且也没有任何人伤亡,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巧的事?这里头没有人动手脚我是一点都不信,可是又有谁能有本事知道抚仙楼底下有暗河,还敢把晋阳长公主牵扯到里面呢?”
抚仙楼倒塌的时间算的分毫不差,倘若时间差一丝一毫都有可能会让晋阳长公主当场丧命,到时候高楷比如不会善罢甘休,弄不好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朝中上下能有这样的心计与本事的的确也不多。老郑思索了半天才试探性的道出了一个人:“秦国公?”
“不,”裴韫想也不想地就否决了这个人,“倘若晋阳长公主有个三长两短,对于宁泽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他当这个皇家驸马本就不可能只是为了什么真情,有了驸马的身份他才能名正言顺地插手宗室间事务,若没了晋阳长公主,他岂不是前功尽弃了?一个小抚仙楼与宗室相比还差的太多,他犯不着冒这么大的险。可那又能是谁呢?”
一时屋内安静了,一滴烛泪滴在地上,留下一小片殷红。
本该寂静的院中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裴韫倏地抬头,示意老郑出去看看。片刻,老郑回来禀报道:“主子,门房来报,秦国公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