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进门的时候高琏已经被景思收拾好按在妆台前了,高琏好像还是没有完全清醒,一双眼都是飘忽的,浑身上下都是倦色。
“姑娘大喜,祝姑娘与姑爷白头偕老,琴瑟和鸣。”喜娘笑呵呵地迎上来,嘴里说着吉祥话。
高琏木木地没有反应,倒是景思早有准备,赶紧拿出一个大红荷包塞到了喜娘手里,道:“多谢妈妈,妈妈同喜。”
婆子掂了掂手里的荷包,荷包沉甸甸的,想必里面的彩头不在少数。她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上了,将荷包收好,一边继续说着各种吉祥话,一边开始给高琏梳妆。至于高琏刚才爱答不理的样子她全然没放在心上,新嫁娘们为了梳洗打扮往往都是早早起床,困倦疲惫的多了去了,她也见过不少,算不了什么。
当喜娘看见高琏的嫁衣头面时,纵使她曾经为不少公侯贵戚的家的姑娘开脸梳妆,自诩见多识广,可也没见过这样奢华的衣裳首饰。“哎呦呦,”她不由自主地叹道,“果然是楚国公,才能给新妇这样的嫁衣首饰。恭喜姑娘了,得国公如此珍重,真是好大的福分。”
果然不出所料,没人相信这价值连城的衣裳会出自常府,也没人不相信楚国公拿不出这样的嫁衣。高琏这次有了反应,她呵呵干笑了两声,道:“多谢妈妈。”
吉时一到,宁府迎亲的队伍就出了门,街上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无不伸长脖子,赞叹着国公府的阵仗。宁湛身披喜服乘于马上,身后跟着他五弟秦国公宁泽、明威将军梁佑泰与敷文阁侍制向康。梁佑康是辅国大将军梁玄第四子,曾与宁湛一同在梁玄麾下任职,而向康则是当今皇后亲弟,大儒向谨言之子,宁湛曾随向谨言学过诗书,故这向康也算是宁湛的半个师弟。随行的三人,宁泽就不必说了,梁向二人一文一武,都颇受今上赏识,皆是前途不可限量之辈。
新嫁娘一出来,宁泽就觉察出了不对劲,常檀这身嫁衣,绝对不是常家拿得出的,若是别人也许还会觉得这是宁氏所备,但他知道内情,自家根本就没有准备这样的嫁衣,那这嫁衣是何人的手笔?这样罕见名贵的衣料,繁复精巧的工艺,恐怕只有宫中拿的出。莫不是高瑗?他不由得怀疑。
宁家的迎亲队伍出了门,可宁家忙活的两位夫人也闲不下来,时候差不多到了,宾客们也陆陆续续到了宁府,她们二人忙着招呼宾客,几乎是连水都来不及喝上一口。
门房通报晋阳长公主的车驾到了,两位夫人俱是一惊,国朝有个习惯,身份越是贵重之人就越是要等到主家定好的时辰方才到来,如今这接亲的队伍才刚刚出门,晋阳长公主就已经来到宁府,却是弄了她们一个措手不及。
因着常檀对晋阳长公主有救命之恩,长公主认其为义姐,故长公主那里早早就派人传话来,托宁府将自己安排在娘家席。宁府哪里敢怠慢,便也照做了。
现下两位夫人的难处在于自己正忙,实在抽不出时间来陪着晋阳长公主说话,可是就这样晾着长公主,让她一个人干坐着也实在不合礼数,着实有些难办。二人一商议,最后决定让宁瑾过去陪着,自己则简单见了礼便接着忙去了。
高瑗对她们两位也很是理解,没有丝毫的责怪或是不悦,她让两位夫人且去忙,不必管自己,还不忘嘱咐二位夫人莫要太辛苦,累坏了身子。
家中今天是大日子,宁瑾自然也不能闲着,她本在后面看丫头们准备茶水果子点心、打点一应器皿,听闻两位婶婶让她过来陪晋阳长公主说话,便赶紧把手上的活交代给管事婆子,自己就往前头来了。
宁瑾跟着两位婶婶往宫里请安时常见这位晋阳长公主,再加上二人年龄相近,向氏也常让她同高瑗一道说话玩耍,二人虽说算不上挚友,但到底也不如何生分,再加上宁瑾的性子本就开朗,让她过来陪着高瑗,倒的确是个上佳的主意。
平日里宁瑾见高瑗,都见她一身清雅衣装,除年节宴饮外,不常穿着如何鲜艳的衣裳,今日的高瑗则身着杏黄百蝶长衫,葱绿的裙子上绣着蝈蝈、蛐蛐等草虫,倒别有一番生机与韵味,连平日里那张温柔沉静的脸都衬得多了几分娇媚的孩子气。
“殿下千秋。”宁瑾躬身下去见礼,她今日桃红的衫子上缀着芙蓉花,柳绿的裙子上绣着柳枝随风飞舞,在冬日里也充满了盎然的春意。
高瑗让她起身,宁瑾便张罗着让人送来各色果子点心给高瑗,高瑗拈起一枚荷花酥,笑道:“说来我还从来没往府上作过客,若非是今日府上大喜,我还断不能见到这样精巧漂亮的点心,这样子比宫里的也差不到哪里去。”
她手中的这枚荷花酥层层绽开,犹如一朵怒放的莲花,且每一层都是由粉红渐变成粉白,当真同荷花瓣一模一样,栩栩如生。
“长主谬赞了,我们家里的东西怎么比得上宫里的?这荷花酥还是同宫里学的,不过有几分相像罢了,我倒是还想等长主过了门让随嫁的御厨教一教寒舍的厨子呢。”高瑗出降在即,宁瑾开起玩笑来也没什么顾虑,得心应手的很。
高瑗只是面皮上略带了几分红意,神情依旧如常,她道:“贵府连办两场喜事,倒是让二位夫人好生操劳。”
“多谢长主挂念。其实也不如何操劳,我三叔的婚事是我祖父一手操办的,两位婶婶不过是协助一二罢了。至于五叔尚主,宫里早就派了人来处理大小事宜,哪里还用得上我们呢?长主也不必操心,只管等着做我的五婶婶就是了。”宁瑾笑得天真,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眼角眉梢仅是期待与喜悦。
她这幅直白的样子倒是弄得高瑗有些不好意思,她低下了头,脸上绯红一片,像是日落前天边的晚霞,更衬得肤白如雪,樱唇忍不住地上扬,双眸虽是垂了下来,但仍旧可见眼波流转,一片波光粼粼。
宁瑾从前并不如何觉得晋阳长公主是什么出尘绝艳的美人,不过是端庄标致罢了,如今倒是懂了自己五叔这样漠然冷冽之人为何会心念晋阳长公主这么些年,此刻眼前的长公主水翦双眸点绛唇,任是无情也动人,也无怪一世英雄的五叔会醉倒在她的温柔乡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