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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风雨(2 / 3)

陷了,我和婉娘能沦落至此?只你们达官贵人的命是命,我们平头百姓的命就只是他妈的一截草灰,连土都够不上格。那阉人不也是伺候那昏君的吗?他如何又称自己无辜!我们不无辜吗?是啊,咱们就活该这么卑贱,活该给你们做垫脚石,最后送了命还得感谢是你们这些大人们大发慈悲、给了我们一条死路。我只恨从小未读书,生平只会耕种放牛,没练一身好功夫,不然非得将你们这些狗日的一一杀遍才好!

此人双手双脚都被打断了,说到激动处,也只能仰起头,满面伤痕血污不尽,头颅用力往地上撞着,像是一只蠕动的虫。手上铁链当当作响,人匍匐于地,不说话时,仿佛灵魂也被拉进淤泥里踩了个稀烂。

他们二人一口咬死只是临时起意,没有幕后指使。三日后,这二人被推上刑场斩首示众,头颅被挂在城门口,以警他人。城门之上,一串漆黑污糟的头发吊着一串嗒嗒的血滴,覆了面、划了脸,被高悬在城头,随风晃动。滴在来往人的牛车旁,滴到无意经过的姑娘的肩头,滴到夕阳将近时被烧干的一丛干草垛中,滴到夜色隐约之际,覆盖了月亮的半张明面。

楚歌早听说城内要杀人,早早带着段知燕躲得远远的,不让她看。可一想到自己早已在段知燕面前杀了人,心头便一阵沉郁。她带着篮子走出客栈,想要去打听一下是否有当铺,打算将自己的发簪当掉。她离开段府时太仓促,什么东西都不在身上,也就这个东西还能换些钱。走到大道上时正巧见到囚车驶过,上头搁着两个血人似的囚犯,楚歌小心翼翼地躲过了。

她随着人的指点,走到一家当铺前,在门口便瞧见掌柜的戴着眼镜看书。她抬手摸了摸头上的簪子,虽然已经下定决心,但到底有些不舍。这是她从及笄便佩戴至今的,突然要易主,也实在难受。不过搜遍上下,也就她头上这根簪子。若要到皇城,就必然需要银两,楚歌呼出一口气,狠了心,挎着篮子走了进去。

当铺内没有点灯,又遮了一半帘子,显得有些昏暗。入鼻间皆是一阵檀香般的古朴气味。楚歌在掌柜的面前坐下,轻轻敲了敲桌子。这中年人才仿佛发现她一般,将眼镜慢吞吞地取下来。楚歌将簪子摘下,放在掌柜的面前,询问他能卖几个钱。掌柜的却细细看了看,没报价,只又瞧了眼楚歌,说,听姑娘口音,不是本地人呐。簪子都能拿出来当了,看来是走投无路了。

楚歌这一路前来,也经受了不少他人非议,可骤听此话,却也是微一皱眉。但终究还是默不作声地忍了下来,询问一支簪子能当多少,掌柜的给她一个数,却是连到下一城都不成。若说忍些言语上的冒犯和嘲讽,她也就认下了,可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银子,决不许别人占她便宜。尽管只是段府的婢女,但段府财大气粗,穿的用的都是好的,苛待一个婢女,传出去也叫外人看笑话。这簪子若只能换这么点银子,她一定不依。

那掌柜的见她有些急了,便轻咳一声,装模作样地看看那簪子,说,姑娘孤身一人,出那样的远门干什么?在近些地方转转便是了,走太远,小心半路吃亏。楚歌强忍着怒气,说,我从江南一路来,已经吃了足够多的亏,不怕接下来的路途。

掌柜的抬头看她一眼,眼中一块黄色微显浑浊,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让你一个人出来,你夫君真不是个东西。楚歌声音忍不住大了一些,说,说这么多干什么?不当便不当了!抬手便要夺走这簪子。那掌柜的却说,气性这么大干什么?过来人给姑娘点经验,没想到是狗咬吕洞宾。楚歌说,我与你萍水相逢,你何故侮辱我?掌柜的却说,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从江南来的难民。还北上干什么?平凉城门都开了,皇城都快被打下来了,北方彻底陷落只是一两日的事,皇上东迁,不管咱们这些老百姓的死活,你到了路上,也就是一个客死异乡的后果。

楚歌忍着不耐正听,盯着他手里的簪子看,想什么时候能直接抢回来走人,到后面却一愣。她连忙问道,你什么意思?皇上干什么去了?掌柜的说,哎哟,姑娘,你可真是莽,怎么不压着点声音呀?别怪咱说话难听,就你这性情,路上碰着个脾气差的就给你抢了,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说着便一收簪子,要给她拿钱,说,得了,看你也不容易,给你多加点行不行?楚歌猛地站起来,啪地一拍桌子,吼道,还给我,我没同意要当给你!掌柜的一惊,没想到她突然发飙,一缩脖子,口中道,有话好好说,突然这么凶悍干什么?你在家对你夫君也这样?

楚歌猛一咬牙,突然感到胸口有一阵怒气汹涌直上。这愤怒隐藏了数年,度过无数个关口,终于在此刻彻底爆发。她不管不顾地冲上去,一把夺回掌柜的手中的簪子,对准他道,再敢出言不逊,我就用这根簪子捅瞎你的眼睛、割烂你的喉咙!那掌柜的身形一缩,直对这支簪子,连声说,好了好了不说了,犯得着生这么大气么,这城里没哪个大小姑娘跟你一样这么没规矩。楚歌说,你之前说皇城怎么了?掌柜的说,我可没说皇城怎么了。我只说皇上东迁,带走了不少人,估计现今皇城也就是一座空城。你是要到皇城去?去吧,去吧!皇城外蛮军虎视眈眈的,你又长这么水灵,暂且去看看,瞧瞧你是怎么死的!

楚歌二话不说,对着他的眼睛便狠刺过去。掌柜的吓了一跳,大叫一声,连忙钳住她的手腕。楚歌到底还只是个瘦弱姑娘,体态和力气都比不过面前这人,被攥得动也动不得,手指却狠狠握住簪子,直逼在他双眼三寸之上,感到自己的手腕被掐得骨头都几乎错位,心头却一阵热浪翻涌,仿佛打翻了一整只篝火,浑身上下都熊熊燃烧起来。

她向后一退,作势要转手刺他手背,掌柜的忙哇哇叫着躲开了。楚歌趁机甩开这人的手腕,将簪子往怀里一收,冷冷地说,再有下次,我一定取了你的命。转头便往外走。出当铺一瞬,听到身后掌柜的摔落凳子的声音,不由闭上眼睛,心中一阵冰冷得有如翻腾巨浪般的寒刃似的爽快。这冷酷的狂热冲击了她,让她想要返回去再打掌柜的两巴掌,但她忍住了。再跨出一步去,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已经彻底远离了背后腥臭的檀木气息时,她已经睁开双眼,看到人来人往的街道,囚车已经消失在阳光的尽头,一路的车辙却昭示了方才的盛况。跟随着的人去了刑场,错过的人依旧徘徊在车辙旁。官兵驱赶着死囚犯有如鞭笞牲口,在鬼头刀掉落之前,人在万众目光中已经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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