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将军初到永州,我该来迎接才是,匆匆一瞥,还以为花了眼。”
陈忻之推门而入,径直走到桌旁坐下,身后的侍卫轻声关紧厢房门,目不斜视,整个厢房内,霎时只剩他和眼前这人。
陈忻之看了看桌上的酒杯,冷笑一声,语气不善,道:“殿下如今倒是好雅兴。”
那人从窗边走回,放下手中的酒杯,也不恼陈忻之言语中的讽刺,继而笑道:“如今我不过是一方藩王,守得自己的一某三分地,哪像将军您哪,能统领十万军马。”
说到此处,似乎是有些醉了,一只玉手扶额,另一只继续给陈忻之倒着酒。青白薄衣加身,白玉为冠,腰上系着祥云野鹤纹样的宽带,两只翠绿鸟兽纹样的玉佩压袍,袍底绣着繁花纹样,一派清贵。
打眼看过去,就知这人富贵寻常,不过也只是富贵罢了,别提什么精气神之类的。
“赵宏安,你活该!”陈忻之听到他自嘲的言辞,冷冰冰地吐出几个字。
“哈哈哈哈……是啊,是啊,这本就是我该得的罢了。”
赵宏安听着陈忻之的话,笑得扑到了桌上,仔细看去,眼泪都笑出来了。
陈忻之看着他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握紧了手中的佩剑,抿着双唇,终究是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如今,世人只知永州城夜夜笙歌,日日醉酒的明王殿下,哪还记得当初风光霁月,心怀天下的二殿下赵宏安。
那还是先帝还在的时候,虽有立长的规矩在,太子为如今的大成皇帝,但谁人不说二殿下在朝中威望更高一筹。
那时的陈忻之,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护卫,两人得缘相见,便一见如故。
赵宏安日日规劝他,男儿志在四方,不该拘泥于一方宅院,但那时的陈忻之又怎么能听得进去。
赵宏安最后看着他实在是执拗,又舍不得朝廷失去这样一个武将,只得迂回转路,说要给他一个京中禁卫军。
奈何最后还没等陈忻之考虑好,先帝突然驾崩,曾经的二殿下被新帝亲封明王,守藩地永州,无召永世不得入京,接着陈府出事,满门抄斩,陈府九族血流成河,陈忻之得苟活,远离京城后去了西北。
“忻之……我对不起陈家……对不起……”
陈忻之看着眼前已经醉意朦胧的人,一时纵有千般责备压在心中,七年过去,他也早已不是当初因为恨,就跑到永州来大打出手的毛头小孩了。
可是,若不是赵宏安游说陈相站在他这边,陈家又怎么到如此境地,他知道该恨的人不是赵宏安,可他又该怎么怎么办,那个人,他不恨,陈忻之只想杀了他。
想到这儿,陈忻之的心已是杂乱不堪,猛得举杯,喝下赵宏安倒的酒。
明王赵宏安扑在桌子上,似已是睡下,旁边的酒杯倒得倒,碎得碎,也不知陈忻之来之前,这人喝了多少。
陈忻之出了厢房,门口照旧立着刚刚那护卫。
“你们王爷醉了,扶他回去吧。”
说完就下酒楼,回了客栈去,夜深路重,陈忻之的心也如这般沉重,见故人总能让人回忆起以前的事,那些陈忻之深深埋藏在心底的东西。
那边护卫刚进去,就见到陈忻之口中酒醉的人,又站在窗沿边上,看着远方早已盖着薄雾的弯月,不知在想什么,只是,眼中哪还有一丝醉意。
……
第二日清晨,不曾想下起了蒙蒙细雨,姜枳本还想去主街那边吃饭的,这会儿也不想动弹了。
昨日在这里吃的饭菜很是对她的胃口,按理说永州是中间的州府,理应照着周围两州百姓的口味,不曾想,这里倒是吃得清淡。
姜枳看着外面的丝丝细雨,只能算了,只是也不知下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
两人用早饭的时候,姜枳觉得早上才变冷的天气,如今更是冷了三分,这三分,不是这雨带来的,是旁边这人身上散出来的。
刚刚还想和他商量,多留两天再走,如今这人也不知谁惹上了,姜枳哪还敢多说什么,只能默默跟着他下楼,驾着马车离开。
唉,可惜了这里的美味,她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尝,出了这永州的城门,怕是没了来日……
姜枳在马车里玩着自己买的小玩意儿,正悔恨自己没多吃点,马车突然停下,她猛地朝前一扑,砰地一声撞在木板上。
姜枳揉着额头,掀开帘子,“郁青……”话还没说出口,就见马车前面站了一群人。
他们显然不是什么平民百姓,座下马匹精壮不说,马面油光,显然是有好生照料的。上面的人皆是配刀,着统一窄袖劲装,一看就是练家子,哪家的侍卫,不是好惹的。
姜枳朝旁边挪了挪,陈忻之宽阔的肩臂刚好完全遮住了她。
“大人,前头有一座山,山上有一个衣冠琢,我家大人说,若是您想,可以去看看。”
陈忻之带着惟帽,听闻后停顿了好长时间,姜枳看着他拉着缰绳的手越来越紧,刚想问话,这人却当没听到一般,抽了一下马尾,直直向前走去。
那些人见着他赶着马车冲到面前,竟然也没说什么,分散两边,由着陈忻之过了。
姜枳看不到这人脸上的表情,又下着雨,躲到帘子后面好奇问到:“郁青,什么衣冠琢?你为何不去拜见啊?”
“那是你在成关军的什么人啊?怎么好似很有钱的样子?你看那些人的装扮,布料都比你好,他们大人是你上司吗?”
此时刚好走到那座山下,姜枳抬起帘子往上望去,一眼看不到头,郁郁葱葱的,山上白雾环绕,如同仙境一般。
姜枳转头还想问什么,只听得“噗……”得一声,旁边的人一口鲜血染红了缰绳。
“郁青!”姜枳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姜枳拉紧缰绳,停了马车,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才发现,这人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冰冷,如同坠入冰窖一般。
姜枳拿下他的惟帽,早上还好好的人,此时满脸的汗水,一双眼睛泛着红,好似在隐忍着巨大的疼痛。
姜枳虽然不知这人怎么突然地病了,这会儿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