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他都不痛快。
又是找他要说法,又是要求他去处理什么事情,给谁谁谁善后。
还要他们交出门内弟子。
南荣掌门无所谓,可以,他答应了。
不是他遇到事就想着把弟子推出去自己承担,实在是这件事,让他都无颜面对其他人,整个宗门都跟着抬不起头来。
方博轩的事他当晚就查明了,方博轩师兄弟,二人当初离开宗门的记录,返回的时间,全都一一对应,板上钉钉。
事也分大小对错、轻重缓急,这不是能够护短的事情。
要不是魔尊和这两方都找他要说法,他就一鞭子把这两人抽死在戒律台上,免得他们带累镜宗跟着遭殃了。
他认真反思了一下自己。
当了这么多年掌门,他自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怎么就教出了这么一个道德败坏的畜牲东西?
也是他监管失利,教导无方了。
该罚的不是沐青长老,而是他。
比起百里璟,这才是他真正失责的地方。
别说正道魁首的地位,这事要是传出去,镜宗千年名声不说毁于一旦,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未来别人再提起,免不得又是一轮鞭笞。
但这还是小事,他们镜宗又不是靠好名声成的第一宗门,名声差一点而已,又死不了人,真正要紧的是魔尊。
魔尊显然是不准备善罢甘休,是一定要让这二人付出代价。
留在手里也是烫手山芋,不如交出去。
也让这些人自己明白明白,自己都作过什么孽,免得死到临头,还觉得自己无辜冤枉。
至于楚国。
之前是碍于晋国和他们一个鼻孔出气,他退了一步,结果楚国还真以为他怕了。
也不想想,谢斯南可是没了一条手臂。
翎卿斩下来的哪是谢斯南一条手,那是晋国和楚国之间交好的可能啊。
果不其然,一天过去,两方就此闹掰了。
只有楚国一国,还真威胁不到他什么。
皇室招徕的供奉再多,也有个数,他镜宗之内还出得起。
使臣窥探着楚国皇帝的脸色,连忙道:“掌门千八百年前就叛出了楚国皇室,就连皇室玉碟上都没有掌门的名字,怎么算得陛下的长辈呢?还请掌门自重。”
“本座都失责失德还无能了,还跟你自重?”南荣掌门扫了扫衣摆,“要么你们现在跪下来给本座磕一个头,恭恭敬敬叫声叔祖父,本座还能用包容孙子的心态忍你们这一次,要么带着百里璟滚,连带着你们姓百里的一起,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们。”
他不提,这些人还真就忘了过去了。
也是,现如今的百里皇室都是那位的孩子。
百里皇室的先祖能杀光自己所有的子嗣,只为了扶持自己喜欢的孩子上位。
被杀的是他们,上位的是如今的百里皇室,他们记得干什么呢?
有些事,只有受到伤害的人才会念念不忘吧。
就像那位魔尊。
就像被自己亲生父亲逼得不得不改名换姓背井离乡的他。
他不知道,从少年时代起,脖颈上就悬着一把剑、这把剑还来自自己至亲的滋味,和亲眼目睹双亲死去的感受,哪一个更诛心,更让人刻骨铭心,日日夜夜咀嚼着仇恨入睡,想要把仇人挫骨扬灰。
大抵是,一个如阴雨连绵,夜半三更里让人辗转反侧,浑身骨缝酸涩。
一个如烈火炙烤,恨不得当场就把人千刀万剐。
原来是这样。
不知不觉间,他的心早已经歪了过去。
楚国这些人叫百里璟孩子,对他而言,百里璟的年纪固然小,确实说的上一句孩子,但他不认同刽子手的血脉。
仇人就是仇人。
之前是他太宽容了,只想着祸不及小辈。
怎么没想想,好处百里璟都拿了,到坏处了,就不及他了?
没有这种好事。
南荣掌门不轻不重地笑了下。
“还想让我门内的弟子和长老陪他去送死,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他要找死,自己找去,少在这给我学狗叫,我镜宗开门迎客,也能随时送客,弟子均是自愿拜入宗门,要是有朝一日想走,本座绝不阻拦。”
楚国皇帝面色铁青。
使臣眼看事情如脱缰野马,朝着没能预知到的方向去了,忙把头埋到地上,连连赔罪:
“掌门息怒,我们、我们……就是说说,皇子殿下能跟在您身边,是他的福气,刚才的话都是我犯了混,想着都是一家人,才口无遮拦了些,您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南荣掌门:“谁跟你们一家人?你开玩笑我可不开,我镜宗长老各司其职,平日里有自己的事要做,没人有空陪他一个一百多岁的孩子过家家。”
事情彻底谈崩。
南荣掌门起身,朝外走去。
沐青长老犹豫了下,跟了上去。
“掌门,掌门……”使臣急着想追,却连一个衣角都没能抓到。
“……陛下。”他冷汗涔涔地回头。
“废物。”楚国皇帝面如森罗,再压制不住火气,一脚把他踹翻到地上,抽过一帮侍卫腰间佩戴的长剑,当头就给了他一剑,“这点事都办不好!”
该要的好处没要到,还连累他被数落了一通。
当真该死。
使臣没敢躲,硬生生挨了,捂着鲜血淋漓的小腹,痛得蜷缩起来,一声惨叫都不敢发出来。
一旁还未离开的侍奉弟子被这一幕惊到,想上来劝,楚国皇帝哐当扔了长剑,踩着一地血泊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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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亦无殊把厨房和碗筷留给山间的草木收拾,自己坐到莲花池边的小木船里,薅了一朵花过来,一片一片花瓣往下扯。
“他生气了,他没生气,他生气了……”
扯到单数,亦无殊把花丢水里,又去薅另一朵开的正盛的,“数错了,重来。”
“他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