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少女拭目以待的目光,百转千回,思绪混乱间,他妥协了:
“…好…”
“…行…”
他重重喘息:
“以后…砚临…全由你…行不行?”
李明舒咽下一口气,性感的喉结滚动,眼尾的眼泪还未止住。
他在黑暗中注视着少女白净纤细的脖颈,在一口咬破喉间饮血恢复全部功力再拧断少女的脖子和忍辱负重之间,克制了本能,艰难地选了后者。
“早这样,多好……”
青殷动了动手指,在少年衣襟内部的东西似有所察,灵活地钻出了衣外。
那通体雪白、食指宽的小蛇瞪着黝黑的小珠子眼,挪回了青殷手肘,贴在了少女皮肤上,靠着脑袋,似有似无地看着李明舒。
“………”
李明舒这次全身松懈下来,松开了桎梏住的锁链,他还未来得及言语,却忽而发现周身异样。
缓缓低头,严肃蹙眉,望着有反应的自己。
“没想到,你杀人都不眨眼,怎么怕蛇?”青殷同样也注意到了少年衣襟下摆的异样,嘴角弯起,并未点破。
“……”李明舒并未答话,他攫着绑住自己的铁链,面色不太好,生硬道:
“现在能解开了吗?”
青殷摇摇头:“不行,你闯了祸,本宫还得费劲替你收拾残局,绑一绑,难道不应该?”
李明舒缓缓沉下肩,一本正经道:
“公主既然知道陆氏与烽火居关系不浅,就该明白我并非有意牵连赫连氏,烽火居是皇帝赐给沈家的药房,如今是聂家在经营,如若东窗事发,聂家受累,驸马必受定被疑心,公主又一定能保证自身无虞吗?”
青殷并不打算告诉他,李茂在她父皇那,基本已经是个死人了。
而且刽子手,只能是她。
“所以你引人揭露陆氏,还是为了本宫?”青殷一笑:“长离,你要杀一个陆衍,千千万万个机会,暗杀,谋杀,甚至借刀杀人都可以,偏偏选在宗政良哲的眼皮子底下…”
她清醒的眼睛如火炬般明亮:
“你要外人清楚发现,砚临已经投奔公主府,来日行事皆可拿着鸡毛当令箭,用本宫当挡箭牌,不得不说,你这心思挺巧…”
她一顿:
“只不过本宫好奇,到底有什么事,需要一个江湖赫赫有名的门派,以本宫的名义才能行事?”
此话一出,李明舒眸中闪过幽光。
“砚临多年收金□□,免不了得罪几个权贵,凤自鸣已死,我初登门座,自然是为了妥帖自保,以免仇人找上门。”
他若无其事地说,一张俊俏的脸蛋刚从煞白恢复红润,眼尾末梢的淋漓还未完全消散,他冷不丁转移话题:
“陆衍侍奉公主说得上尽力,就算下毒谋害,公主也要厚葬于他,全然不问陆氏到底有何猫腻,平白无故又为何下毒谋害,是因为公主心中还是喜爱他的,对吗?”
青殷流盼微转,并未掩饰心中所想:
“本宫自幼丧母,父皇朝政繁忙,舅舅也远在战场拼杀,嘉宁与世家贵女玩得好,我习武之事隐晦,多数时间是孑然一人,只要是陪伴在本宫身侧,无论何种,离开本宫之时,本宫皆会送他一份厚礼。”
她目光浅浅落在他身上:
“来日若本宫为帝,你不愿效力,要分道扬镳,本宫也会随你所愿,送你想要的,本宫毕生所求,不过是那个位置……其余的…”
她满不在意地睁着眼:“锦上添花也罢,雪中送炭也行,来去自如,本宫自会视为春去秋来的往常。”
李明舒直直凝视着眼前身量单薄、面容平静的少女。
她明明是昱朝身份最尊贵的女子,偏偏不做阁楼娇养遮阳的花朵,要在诡辩风云的世道下量出獠牙,试图以一介女儿身揽阔这无边天地。
尽管他与昱朝势不两立,一心要吞并天下,与眼前的女子所妄一致,来日必要刀剑相向之日。
但这一刻,他心中多半是五味杂陈。
昱朝以天下养供出的王孙贵胄,若但凡有一男子像宗政青殷这般,外族必定皆未敢犯,昌平盛世也必将延续。
可惜,她是女子,若要走上前,前方阻碍便是陇高耸峰的石脉、涛涌撕裂的江水以及人形铸起的高楼。
男子与女子,自古以来从未在同一称量上出现过。
他日若是将这样女子的鸿图皓志踩在脚下,复兴了北魏。
李明舒想,他并不会高兴。
但这样荒唐无稽的想法转瞬即逝,这样虚伪、无用的煦煦为仁,在他家破人亡之前暂且存于心中。
那一场崇明殿大火,一把烧掉了他所有的仁善慈悲。
徒留的只有,他身为北魏太子,必须肩负的使命。
但他的复杂心绪,全都像一腔白作的热血撒空在地面,一切止在了少女下一步的动作上。
“…你…!”
他难以置信地往后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