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煮的肉了,还凶巴巴地对着自己叫唤。
她眼圈微红。
陆承的目光在她面上落下,他打量着她的神色,定定地望着她的眼睛。
他的心绪一片起起伏伏,不由捏紧了手中杯盏。
徐元寿左右看看,感觉他二人的气氛不太对头,便纯良地问:“安庭哥,阿姐,你们是在吵架吗?”
两人沉默着,皆不答话。
好在这时,先前点好的菜终于被端了上来,菜品一上,这尴尬的氛围总算暂时被打断,纪明意郁郁地拿筷子挑起了一片红油鸭子吃。
这道鸭子做得很地道,辣味也足,味蕾中带来的刺激冲淡了些纪明意心中的郁结,她专心地吃着,不再去看陆承。
那头的陆承也挑起了几筷子羊肉面,京城里的羊肉自然比不上西安府的正宗,他嚼着面,想念的却是那年十四岁的诞辰时,阿意亲自为他下的那一碗的味道。
这顿饭一共三个人用,席上两人却都各有心事,于是厢房内除了动筷子的声音,再无一人说话,徐元寿更是连喘气都不敢太重,怕被殃及池鱼。
纪明意最先吃完,吃完她便不想多待,以更衣为借口,与翠微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包厢。
她一走,陆承也当即撂下筷子,他索然无味地低首啄一口茶。
徐元寿在旁边端详着他的神情,凑过去问说:“安庭哥,你和我阿姐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对于徐元寿的问话,陆承不答,他目光中的神采淡淡。
徐元寿只好自己找答案,他思索一番,觉得最近唯一会引起两人矛盾的就是踏雪——安庭哥好心送踏雪给阿姐,阿姐却没表现出特别高兴的模样,该不会这事儿被别人添油加醋地拿到他面前说道了吧!
所以安庭哥才会对阿姐的态度那么恶劣?
徐元寿越想越有可能。
如果是为了这个,那么我得为阿姐好好美言几句!
徐元寿着急道:“是不是有人在你跟前说了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的言下之意陆承听不懂,陆承此刻只觉得心乱如麻,因此一声未吭。
徐元寿还在继续道:“安庭哥别听人家瞎说,阿姐她是很喜欢你送的踏雪的。”
陆承虽不理解这孩子的思维怎么如此发散,但是这句话他总算听明白了。
他侧首,打量了眼徐元寿的神色,见徐元寿目光闪烁,陆承内心霍然一动,拢在袖中的手不觉收紧了。
徐元寿的这副表情,怎么像是,瞒了我什么似的?他不会当初没跟我说实话吧。
陆承心里本已被自己强行浇灭的火苗此刻又贼心不死地复燃起来,他沉声说:“那是怎样?”
“你说清楚。”
他的言辞简短,带着些许严厉的管教意味,徐元寿心虚地低下头,讷讷道:“阿姐收到踏雪的时候,情绪其实有点子古怪,我怕你不高兴,没跟你说。”
“但是阿姐绝对很喜欢踏雪!她每天都会给踏雪刷毛,她还跟我说,以后踏雪就是她一个人的,不让别人骑。”
陆承的双眸之色深沉,在听到徐元寿说“有点古怪”以后,他的世界顿时安静下来,其余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他哑声问:“‘有点古怪’?”
他捏住徐元寿的手腕,加重语气问了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她很开心?”
“怎么个古怪法?”陆承越问越急。
徐元寿被他捏得好痛,却不敢叫疼,只能咬牙继续答道:“就是……我阿姐看到踏雪的第一眼吧……好像比较难过。”
终究觉得“缅怀”这股情绪太重,徐元寿换了个折中的词语。
可他不知道,这个折中的词语已经让陆承怔在了原地。
比较难过。
徐意她为什么见到踏雪会难过?收到一匹这么漂亮的马,不是应该开心么?除非,她有什么别的不为人知的故事……
会不会真有那么一丝可能……
哪怕一丝……
会吗……
陆承咬紧牙关,觉得自己脑子里的脑浆好像都要流尽了。
这时候,蒋国公府的下人轻轻敲了敲门,他恭敬地禀报道:“侯爷,公子爷,姑娘说她身子不爽,这便先回府了。姑娘让小的嘱咐您二位慢慢吃。”
身子不爽?
陆承眉心一动,浓睫颤了颤。
所谓的身子不爽肯定是托词,她大概率是因为我那几句话生气,不想看见我了。
蓦然想明白这点,陆承面色发苦,他沉沉地吐出一口气。
他揉着眉心,踌躇一会儿,他从怀中掏出了方才在金玉堂买下的那支蝴蝶簪。
盯着上头的蝴蝶花样看了几秒后,陆承将其交给了徐元寿。
徐元寿奇怪地道:“安庭哥,您给我这个做什么,这不是女人的簪子么?”
“给你阿姐。”陆承的嗓音醇厚。
徐元寿眨了眨眼,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次还需要记阿姐的神情么?”
“不用。”陆承生硬地答。
他的身姿挺拔,面容冷峻,声调却是轻缓:“给她的时候,你就说,请她原谅我方才的出言不逊。”
徐元寿以为自己听错了——安庭哥他是不是说了“原谅”二字。
天,他在乞求阿姐的原谅!
这……是不是搞错了。
安庭哥不是因为阿姐收到马不够开心而生气么,难道我搞反了,是我阿姐在生他的气?
徐元寿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高大的武陵侯。
陆承负手站着,他唇畔一张一合地说:“也让她别把我方才的话记在心上。”
徐元寿静静看着陆承半晌,方才呆愣地点了头。
窗扇半开,一袭凉风吹在了陆承的脸颊上,他闭着眼,不知自己今日这反复无常的作为会在徐意心里落下个什么判断。
更不知道,徐意到底跟阿意有没有关系。
她的那些反常的地方,究竟是因为我心魔作祟,还是……她身上真的藏着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