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的榻下,以为长夜无尽,黎明永不会到来……
话都说不利索的的小人儿,分明比他还小,分明也在为骤雨惊雷哆嗦打颤,看出他的害怕,毫不犹豫走到他面前,捂着他双耳,看着他的眼睛,一板一眼道:“珣哥哥不怕,朝华保护你……”
或许从那时起,那双能驱散黑暗的眼睛已经住进他心里,日后岁岁年年常相见,一年比一年深刻隽永,直至再无以取代……
她掌心里的温度叫人贪恋,姬珣垂下目光,手指不自在得一曲,轻摇摇头道:“许是近几年悬心之事太多,夜雨惊雷之类……不足挂齿。”
“那就好。”
宋晞轻舒一口气,正要站起身,右手却又被人牵住。
十指紧扣之时,她听见姬珣的声音,拂过耳畔的吐息柔如三月春风。
“担心我?”
宋晞下意识抬起头。
咫尺之地,姬珣眼里颤动的火苗和她自己的身影清晰可见,心里倏而泛起陌生的柔软,让人跃跃欲试,让人胆战心惊。
不知是否夜雨之故,四目交汇,房里的空气倏而变得稀薄。
哗啦啦——哗啦啦——
宋晞听见风声雨声惊雷声,声声急又重,却都盖不住她耳畔重如擂鼓的心跳声。
分明自小相识,也曾两小无猜,某个时刻,她突然有些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你、你们……”
脸上泛起陌生的赧意,她下意识错开目光,左顾右盼许久,没话找话道:“方才在作甚?”
她眼里的慌乱没能逃过姬珣的眼睛,拉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姬珣一边拉她往桌边走,一边道:“一路心不在焉,是在挂碍淮南王之事?”
宋晞目光一顿,陡然抬起头。
她离去时叔父还是一人之下的淮南王,为何会偏居青州,为何没被褫夺封号,却非而今的她可知。
知她心中挂碍,姬珣拉她落座,一边给她倒茶,一边分说道:“今上继承大统之时,朝中纷争不断,同一时间,青州又传出海寇作乱的消息。
“不知是为青州百姓,还是为避其锋芒,半月之后,淮南王自请南下,在昔日远归军的基础上成立了今日名动大祈的平渡水师……
“许是怕天下人议论,今上并未被褫夺他的亲王封号,但今日之淮南王与昨日之淮南王已不可同日而语……”
窗外风雨潇潇,窗内之人声调徐徐,目光悠远。
“淮南王看似军功在身一如从前,实则平渡水师并非下属淮南王府,反而同属南宁麾下。
“再有,追影方才从小泉将军那儿打听到,淮南王府每半年便要上贡一次,每次都是举州之力。
“今次那四箱贡品中,两箱是最顶级的紫鲛珠,两箱是稍次些的云母贝。
“这些东西,每一颗、每一片都要有经验的渔民在日落月升之际下海。彼时大海涨潮最是凶险,不知赔了多少条人命,才能凑出这四箱……”
廊下风声呼啸,袅袅茶雾倏忽四散。
宋晞的心跟着灯火摇颤,衣袂叠起又解开,紧蹙着眉头,许久不得开怀。
“子阶他……”
“嘘!”
不多时,宋晞自怅惘间回过神,正欲提起闲梦楼中事,姬珣神色突变,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抬袖一挥,左右灯盏应声而灭。
没等她愕然,姬珣的气息陡然靠近,下一瞬,口鼻被捂住,姬珣拥着她,一路往屏风后头走去。
宋晞心头狂跳,下意识屏息凝神。
只片刻,他两人躲进不足臂宽的角落,一面是墙,另一面是硬邦邦的衣柜。
窗外惊雷滚滚,夜雨如晦,没了灯火,余下四感皆因黑暗而愈发分明。
宋晞看见近在咫尺的轮廓,听见他下意识放缓的、蕴着轻柔的吐息。细风拂过耳畔,撩动鬓边青丝,颈上泛起细细麻麻的痒,仿佛三月大的小狸奴收起了没长全的利爪,一下下轻挠在心上。
颊边再度生出那陌生又柔软的燥意,宋晞正欲收回下意识抵在他胸前的手,眼前人陡然靠近。
“门外有人!”
宋晞心一沉,双瞳紧跟着一缩,不敢再动弹。
灭了灯之故,斜照而入的月华正将窗棂和门框投照堂下,廊外事与物皆被描画得毫发毕现。
宋晞偏过头看。正如姬珣所言,除却梅花格纹,门里还有两道畏畏缩缩、探头探脑的细长人影。
呼吸倏地一滞,抵着姬珣的力道不自觉加重。
门外那两人似有些拿不定主意,左顾右盼片刻,你来我往比划许久,其中一人陡然近前一步,戳破窗户纸,探进一支青烟袅袅的香。
“闭气!”姬珣目光一凛,捂住她口鼻同时,附耳道,“是迷烟!”
宋晞无声颔首,两眼依旧一动不动盯着地上的倒影。
不多时,门外那人收起迷烟,侧耳细听,确认四下已无动静,又转头奔至檐廊下,朝对面屋顶连打了好几个手势……
“嘎——嘎——”
急雨如泼,夜月如冥。
落单的雁无可归去,正欲栖落檐下歇息片刻,下一瞬,一道寒芒掠过檐下,大雁瞪着茫然的眼,看双翅先自己直直朝下方栽去。
一道寒芒之后,七八名锦衣客出现在对面屋檐,经屋檐,过回廊,穿过如泼雨幕,悄然落定在天字号房门前。
“轰隆隆!”
宋晞没来得及细数堂下多出的人影,又一道惊雷落下,哐的一声,房门被踹开,霎时摇摇欲坠。
夜雨狂风席卷而入,房内霎时帐幔乱舞,败叶起伏。
宋晞两人脸色骤变。
不等两人反应,瞧见空空荡荡的四下,门外两人目光骤凛,立时竖起手中刀,蹑足迈过门槛,贴着墙壁,兵分两路往呼啦作响的床榻包抄而去。
余下数名锦衣客依旧守在门前,目光炯炯,以防变故。
帐幔再次被风鼓起的刹那,两人视线交汇,齐齐扬起手中刀——
“唰!”
白刀子进,白刀子出,两人视线交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