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初立,即便太后有此雄心,也不能公然昭示天下,否则便会引发民众对王朝的不满与疑虑。”
“不必试探,你与他人不同。”
萧沁澜躺在软枕上,侧眸望着她,“太后深谋远虑,对天下共主向来谨慎。近两年来,太后于皇宫之中布局周密,收买人心,本宫明面上亦未曾显露对权力的渴望。
“所以昨日太和殿中,太后方答应朝臣请求?”
“宗室之中,与皇室零星相连的血脉不过尔尔。要从中挑选出合适的继承人,考验品行,学习治国策略,至少需要一两年。两年,足够太后布局未来。”
“这么说来,时机已然成熟。”本采霍然起身,直直注视她,“主子自十岁起便建立了暗卫营,天下追随者众多。只要主子一声令下,千军万马只听一人吩咐!”
“现下朝内派系林立。父皇潜龙时的老臣一派、太后一派、不成器的外戚与残存世家、公正不偏者。”萧沁澜垂眸深思,“想要成事,不顺者,要么杀,要么驱逐。”
“人数众多,一夕之间全部消亡倒是能做到。只是,恐怕会令其余臣子警惕,从而提心吊胆。”
烛火晃动,萧沁澜缓缓坐起身,黑眸中的光影闪烁摇曳,“先声夺人,引导舆论,令敌无所依,破处壁垒,方能图长远,无所遁形。”
“主子的意思是……”
“想要不留遗恨,只能先夺民心,再财其身后名。”萧沁澜摩挲着软枕上的花纹,“大臣有太后警惕,六位备选东宫方是重要对象。做到何种地步呢……”
陆承韫……
那张脸和她现代的男友倒是一模一样。
夺权之路无聊,不如先养来玩玩。
萧沁澜饶有兴味道:“本宫记得,定国公一家乃最有权势的老臣一派。从他们全家部署,这样如何?”
本采有些于心不忍,“陆家两位公子与主子历经生死,或许可以稍微宽容些。”
宽容?
不留遗恨方为上策。
萧沁澜不置可否,仅淡然道:“你且宽心,本宫自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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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转眼间已是中秋佳节,距离备太子选定至今,已有两月之隔。
文华殿主殿内,詹事府精心挑选出来的官员方才离开,被朝臣挑选出的六位备太子便纷纷舒展身体,闲话家常。
“詹事大人今日休沐了吗?来的怎是少詹事?”
“或许是吧。詹事大人向来以严苛著称,今日定是出了要紧之事,方让少詹事前来代劳。你可知,我今日在课堂上偷偷吃了点心,居然未被责罚。”
“你这点小事算何,我瞧见那位还带了鸟儿进来,那叽叽喳喳的声音,竟也无人过问。”
“哎,你们可知我等为何会被选中前来文华殿?”
“自然知晓,不就是为了,真是……就我等资历、学识,别说与定国公家的两位公子相比,就连那位每每听课皆昏昏欲睡的贤昭公主都比不得。那皇位之重,我等实在不敢有非分之想。”
话音甫落,齐齐颔首附和。
被提及的定国公嫡子陆墨凌不疾不徐摆放好笔墨纸砚,习惯性望向旁侧。
遂见世间最尊贵的嫡长公主一如往常,单手托腮,手持玉管玛瑙紫豪笔,在金丝宣纸上挥洒自如。
距离课业尚有时辰,他好奇起身,悄然来到桌畔,低头俯瞰宣纸之上。
只一眼,他便瞳孔震颤。
果然如宗室、外戚、朝臣所传,嫡长公主贤昭不爱朝政,亦不擅长女红,唯独一手丹青墨笔,巧妙绝伦,活灵活现。
那洁白如雪的金丝宣纸中,文华殿外的翠色栩栩如生。
尤以花卉之上无意落下的喜鹊探头四望,仿佛真实存在,简直乃神来之笔。
“沁澜妹妹,好生风雅。”
这幅画本是随意涂鸦,萧沁澜神思早已魂游大床,猛然闻听耳边低沉磁性的嗓音,手中的紫豪笔陡然一歪,原本完美的画作彻底毁坏。
她轻叹一声,偏过头去,仰望这位近乎青梅竹马的兄长,“墨凌兄长……”
听罢此调,陆墨凌眉梢轻挑,“昨夜忙于何事,一节课已过,还觉困倦?”
萧沁澜将方才画作仔细叠好,趴于桌面,“母后询问功课直至子正。卯初时,我便要准备上朝,下朝方用早膳,后前来文华殿。每日皆是重复往返,疲惫不堪啊……”
人多眼杂,不便过于亲近,陆墨凌并未如往常般抚摸她的长发,只得柔声道:“明日进宫想要些什么?我尽量帮你带来。”
“真的?”萧沁澜精神一振,眸光灿若星辰,兴致勃勃地报了一长串,“糖缠、煎饼、酥饼、肉馒头、鸡头花,还有粉汤、腊味、糖火烧……”
声音清脆悦耳,好似黄鹂婉转,前方陆承韫(yun)静默聆听,垂眸继续温书,不发一言。
课业间时光极短,陆墨凌眉眼间皆是和煦春风,嘴角扬起,仔细聆听,一字不落,直至少詹事再次前来,方回到座位。
……
“《论语》所言,‘礼’,‘义’,乃行事准则,为人交往之道。明辨是非,洞察秋毫,居安思危,兼听纳下,临深履薄,方能赢的百姓青睐,朝臣拥戴……”
朝阳初升,少詹事于堂内穿梭,口若悬河,讲解君王之道。
忽而驻足一处,以书轻敲桌沿,“贤昭公主,方才下官所授,公主可曾记下?”
萧沁澜正在宣纸中随心涂画,闻言一愣,当即胡诌。
“君王之道,大人所授清晰易懂,本宫深以为然。”
不明所以,似是而非,她怎会是太祖皇帝与圣德皇后的嫡公主呢?
无能,懦弱,仅余乖巧,简直不堪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