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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谊(1 / 2)

冬日天黑得早,蒙童们年龄又小,是以徐夫子暂时定下“每日两学”,辰时、巳时(7:00~11:00)两个时辰,上早学;午时一个时辰(11:00~13:00)供蒙童们用午食、睡午觉,养足精神后,便是未时(13:00~15:00)一个时辰的午学。待天气转暖,白日变长,午学时间还会延长。

徐夫子家是一座二进的小宅院,前院被徐夫子用作学堂,后院供徐家人日常起居。

前院的三间正堂,正中间是蒙童们上课的私塾;西侧是徐夫子的书房,房中供有孔子像,之前谢拾正是在这里完成了拜师仪式;东侧则是特意收拾出来的“饭堂”。

午时一到,蒙童们规规矩矩地起身送别夫子,夫子才走,便撒了欢似地奔向饭堂——前院设有厨房,有徐家村本村的妇人负责做饭,蒙童只需每日缴纳伙食费三文就能用午食。若是不想费钱,也可以早早从家里带饭食来,中午在厨房热一热就能吃。

以玉泉镇斗米六十文的物价,三文钱能买半升米,饭堂不仅有米有菜,偶尔还有鱼汤,三文钱的伙食费着实够便宜了。

即便如此,一年算下来也要一两银子。

舍得花钱送孩子念私塾的人家,不是家有余财,便是目光长远,自然不会吝惜这一两银子。

谢家自然是后者。

年仅四岁的谢拾已经自力更生买了书本和笔墨纸砚——这一套加起来就不止一两白银,家里一群大人又岂会吝惜伙食费?

用老徐氏的话来说:“我乖孙这才几岁就要去吃苦,还不是为了咱老谢家上上下下的前程,还不兴让我乖孙吃点好的?不就是钱吗?一家子有手有脚还能挣不来?”

顺便一说,谢拾在私塾里“卷”,老徐氏就在家中发动全家一起“卷”。

农闲时分,地里没活,谢家上上下下却不歇着。男人在院子里做木工补贴家用;女人忙着缝衣服、纳鞋底、绣荷包,不单给自家人做,还卖到镇上绣坊去;连大房的谢梅谢兰姐妹俩都没闲着,学习女工的同时顺带做绣活。

不过,今日少了一只随时随地冒出来的小团子,谢家的气氛都不如往日那般鲜活,一家人总觉得干起活来比平时累多了。

老徐氏时不时就要念叨一声乖孙,不知他在学堂里过得好不好,担心他受人欺负了,担心夫子太严厉体罚学生、同窗太霸道欺负弱小,担心学堂里的饭菜不好吃,饿坏了她的乖孙……随着她一通念念叨叨,谢家人不约而同脑补出一幕画面:院门推开,小团子像颗蔫哒哒的萝卜,哭着喊着跑回了家来。

老徐氏的担忧立刻扩散感染了全家。

整间院落遍布愁云惨雾,长哀短叹。

路过的人远远看见了都不禁绕道走。

望着明晃晃高挂在天空的大太阳,肩并肩坐在一起绣花的谢梅姐妹俩不禁忧愁地叹了一口气:

“拾哥儿何时归家啊……”

再不归家,爷奶爹娘叔婶都要愁死啦!

·

与此同时,谢拾正与新交的小伙伴徐守文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今天的午食有韭菜鸡蛋、豆腐汤,和着米饭吃起来可香了。

读了一上午的书,几个年龄不超过八岁的孩子早就饿坏了,纷纷狼吞虎咽,吃相最差的方朋连衣襟上都溅了汤。年龄最小的谢拾最淡定,分明速度不慢,一口一口“啊呜”时反而有些细嚼慢咽的姿态。

一眼看去,着实不像普通农家子。

曾在梦境中吃过无数美味珍馐,寻常小孩子眼里的“好饭好菜”对谢拾并无吸引力。

倒不如说,吃过梦中香甜的白米饭,还能吃下现实中的糙米饭,而不是哭着闹着折腾家里人,作为幼崽已经足够贴心。

徐守文下意识远离汤汁乱溅的那一桌,对这个爱干净的小师弟更加喜欢了,他边扒饭边问:“阿拾,你从前真的不曾启蒙?今日还是第一回学《三字经》?”

“唔唔是啊。”

谢拾含糊不清地回答他。

“那你可真是太厉害了。我从前启蒙时,可不曾一日之间记背这许多字。”

徐守文毫不怀疑地发出惊叹。

“……夫子还说世上没有神童,读书贵在用心勤勉,他是极不喜神童之说的,这下他可是开了眼界吧?”

他眉飞色舞地对谢拾分享起诸多徐夫子的轶事——包括但不限于曾经多少次在徐守文面前信誓旦旦地表示:做人当脚踏实地,笨鸟就要学会先飞。神童是不存在的!这辈子他都没见过!对神童的追捧不过是浮夸之风,他这人就从来不稀罕什么神童!

在徐守文分享着徐夫子昔日言论时,谢拾边听边认认真真干饭,还十分小心留意着别让饭菜或汤汁弄脏了自己的新衣服。

——这可是他娘亲手给他做的棉衣!布料与棉花都是他凭自己的努力辛辛苦苦赚来的,是金甲大将军的无私奉献与牺牲!

小团子在心中花费三秒钟感谢完金甲大将军的无私奉献,便开开心心地一抹嘴巴。

他将粒米不剩、吃得比舔得还干净的小碗往桌上一搁,打了个嗝:“我吃饱啦!”

他的声音被徐守文的大嗓门直接盖过了:“……阿拾你没看见,别看夫子表面上装得正经,方才下学时他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了,指定是收了个神童学生美着呢!”

谢拾惊奇地瞪圆了眼睛。

“我看夫子的脸色,还当他不满意……”不然他也不至于那般努力提进度,把自己掏空啊。

“装的呗!”徐守文翻了个白眼,“哈哈,装,硬是要装!”

这样说着,他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谁知乐极生悲,一下子呛住,连连咳嗽起来。

“师兄你可悠着点……”

见状,谢拾连忙给他递水。

徐守文闹出的动静太大,近乎不停歇地调侃夫子顺便夸了谢拾一刻钟,饭堂里的几名蒙童都听见了,便有一名蒙童冷哼道:

“什么神童,大言不惭!谁知是不是早在家学过了,装着大字不识来骗夫子!”

同桌的另一名蒙童不屑地瞥了一眼递水的谢拾:“倒是会给夫子的儿子献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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