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天光朦胧,被昨夜风雨摧折的花叶点缀晶莹露珠。
寒气钻进破败的寺庙,正中央供奉的佛像下仰面躺着一位少年,他面色苍白唇瓣干裂,倏然睁开眼睛迸发出浓烈杀意。
浅棕的瞳仁印入头顶宝相庄严的佛像,明明佛像神情慈悲,却不知怎么的他的杀气忽而更重。
少年撑坐起身,阴郁的眼睛扫过四周,在没有发现菩然的身影后,冷白的指骨一点点捏紧,眸底宛如沼泽深不见底。
早知道会被抛弃,昨夜就该真吃了她。
郁气堆积胸口喷薄欲出,耳边重物拖地的摩擦声越来越近,他抬眸望向门口,忽而瞳孔骤缩,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
乌发雪肤的少女单手拽住一条粗大的灰色狼尾巴,随着她缓步走来,鲜血顺着狼的尸体拖出长长血痕,在崎岖的小路上笔直的吓人。
明明她的身形那么娇小,纤细的五指却拖着与之格格不入的野兽尸体,苍白的脸上两颗乌黑的眼珠静默盯着少年,莫名的他的心慢了一拍。
掩在袖袍中的双手难耐的攥紧,干涩沙哑的嗓音抱有小心翼翼的希冀。
“这……这是送给我吃的吗?”
门口前寺庙外,菩然立定在那老实巴交的点点头。
今早她出去找野果充饥,哪知道袭来头野狼,顺手宰了后就给人拖来了。
所以说菩然渡劫又为什么被劈个粉碎呢?
因为她不介意自己手染鲜血还有点睚眦必报。
佛家人不杀生,她不一样,这狼要吃她,她就先吃它。
佛祖看了直摇头,不可能收这种人,关键她还没察觉不对,自我感觉十分良好。
正当防卫嘛,我又没乱杀生。
现在少年两眼水润亮晶晶,杀气早消失的无影无踪,踉踉跄跄扑来一口咬在狼的颈间,汩汩喝着还温热的鲜血。
带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狠劲。
菩然霎时瞪大眼睛:“你干什么!”
吞咽的动作一僵,他垂着眸心思变了又变,猩红的舌尖舔过唇瓣的血液,语气晦暗:“你……”
是怕我这个怪物?
话还没说完,只听少女继续道:“你至少把毛清理干净。”
噫,咬了满嘴毛不难受嘛。
那嫌弃满的简直要溢了出来。
少年愣了愣,他正蹲在地上双手掐着狼,姿态滑稽的仰脸看她,模样是说不出的好笑。
“喝完去找点干柴,架起来烤熟再吃。”
别说,菩然自己肚子也饿的咕咕叫。
她有些气闷,当石头的时候从来没有过饥饿感,现在好了,饿的她前心贴后背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做人一点都不好。
她撇撇嘴,蹲在那拿根树枝无聊画圈圈,喝饱的少年欢欢喜喜去找干柴。
也不知道他欢喜个什么劲。
等费尽千辛万苦肉终于架起来烤了,一身落魄狼狈的少年这才乖乖巧巧贴近她,和她并肩坐。
荒山野岭格外空旷,伶仃的二人相依偎,好似沧海中两舟相会,落寞倒驱除了些。
火星子“噼啪”炸开,烤肉香渐渐飘开,少年那张白玉莹润的脸也被火光铺上薄红。
他的脑袋靠在少女纤秾合度的肩头,喉结几经滑动思量许久,才慢慢开口:“其实我平日里不吃活物的……”
菩然没答话,依旧懒散的用树枝戳着火堆。
“只是偶尔会失控,我……”
这位代号为“暴食”的少年话到一半戛然而止,他有些懊恼的抬起右手,不争气的敲敲自己的脑袋。
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要向刚认识的人说这么多,他卑劣可怜的,甚至想将儿时黑暗绝望的经历说出来。
博取同情吗?
他不稀罕那种东西。
环在双膝的手臂寸寸收紧,不一样了。
这位师妹自从在寺庙中醒来后,与先前去接她时的气场完全不一样了。
就在他思绪飘远胡思乱想时,清亮还略显稚嫩的少女音凛冽传来:“我知道。”
少年一愣,知道什么?
菩然诚实道:“正常情况下没人爱茹毛饮血吧,也许是另有隐情呢。”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让她在少年眼里浑身上下漫起金灿灿的佛光。
哇,大圣人!
“你不觉得我是怪物……?”
“能有多怪?”
她不解反问。
人在饿昏头好不容易见到食物的情况下,冲上来喝几口血也正常啊。
少年的眼睛盛满星光,依恋的抱紧她的胳膊:“那昨晚我想吃你……”
拿着树枝一直搅动火堆的动作像是按下暂停键,僵在那不动静的可怕,惹得少年脊椎骨忽然窜起一股凉意。
救……救命!!!
他本能的嗅到危险拔腿就跑。
“咔嚓”一声,不算纤细的树枝被菩然一手折断,那双乌黑幽邃的眼睛幽幽望来,激的他“呜”的一声坐的远远的不敢再动。
从人家独自拎头狼回来就知道了,小师妹武力值是比自己高的。
他悲从中来,委屈嘟囔:“看你娇娇嫩嫩的,也不像是会武的啊……”
闻言菩然看向自己白嫩没有一丝手茧的掌心,总是淡然的眸光一点点柔软下来。
记忆里这具身子的娘亲待她极好,虽是母女相依为命,但娘亲极少让她干粗活,更多的是哀求教书先生,将她送去私塾读书。
娘亲逝世后,原主死在恶匪的刀枪下,现在容纳了新的灵魂,菩然抚摸自己的手掌,对人的身体构造还有些新奇。
软软的,热热的,跟自己冰冷的石头身子完全不一样。
她招招手:“来,过来给我摸摸。”
默默抱紧自己随时警戒她过来家暴的少年:“???”
摸?
摸什么?
脑袋还没转过来,屈服于武力淫威的少年倒是脚先一步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