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公最终抹了把眼泪,连滚带爬地跑去了上界。他转了一圈只看到清河尊者养的那只仙鹤在慢条斯理地吃烧烤。
巨大的长喙连签子一起吞下,仙鹤眯着眼睛品味了一会,然后顺换气的鼻孔猛地将签子射出来,如暗器一般钉在了土地公前面半米的脚边,入土三分。
土地公神色空白了一瞬,不知是先感到害怕还是恶心。
仙鹤是南海云雾所化,非但不脏反而有几分灵气,可是这画面冲击性太大,让他忍不住诺诺地问:“您,在修行新的功法?”
仙鹤一抬眼,原还是个双眼皮。它颇有一副绝世高人的神态:“非也。”
“昨夜我从西山飞东海,看见一条鲸鱼喷水,有所感悟。”
“天地轮回,万物受神明庇佑竟也生出自己的一番智慧。想来撸串吐签,吃瓜子吐壳,都可以适当采纳。”
土地公:……
他恍惚了一瞬,从仙鹤的口中却捕捉到了他此次到访的关键词。于是连忙转移话题,绘声绘色、手舞足蹈地模仿着少女方才一番宏伟的演讲。
仙鹤的表情渐渐凝重。
没发射完的竹签子从它的喙边缘掉了下来,它眨了眨眼睛,突然拔地而起。三秒后,他带回来了罗煞神。两个人又让土地公表演了一遍,神色凝重程度加深了两倍。
罗煞神:“且慢,此事我们二人无法定夺。”
又三秒,鲲鹏从沉睡中醒来,却在观看表演十秒后恨不得永远睡下去。
鲲鹏:“我只是一条小鱼,我做错了什么。”
它痛苦地高吟一声,雄浑的万古灵力精纯深厚,唤醒了无数值守的仙人。他们一脸懵逼,却也陆陆续续地赶到现场,土地公就不得不一次次重来。
正当他第八次高呼“莫欺少年穷”时,朱雀大明王与小姐的管家清河尊者终于匆匆赶到。
此时电母已经哭的泣不成声,扑倒在雷公的怀里:“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呜呜呜,呜呜。”受到感召,几个小花仙也开始抱头痛哭。
电母双眼通红,戾气直冲林清河而去:“我们都是十万年前由小姐亲自抱回来的,只有你这个后来飞升的外人留在她身边。”
“说!你是不是居心叵测。”
在场的神、仙、灵们顾及着身份,大多更为内敛自持一些。只是他们神色也有些冷漠,看向清河尊者的视线中带着微微的审视。
其实电母的话何尝不是众人心声。
——半月前,突然听说小姐去游历下界
他们惊讶之余,高兴小姐终于主动出门一次。就像是自家小朋友第一次春游的父母,紧张忐忑地准备了一份又一份的行囊。
下界现如今的境况显然不是一场单纯的踏青。他们已经不敢想象小姐是经历了多少磨难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林清河平日的为人他们都看在眼里,他对小姐的忠诚连仙鹤的比不上。但到了这份上,如果这位神仆不给出合理的解释,也确实很难服众。
鲲鹏翁着鼻音:“你不能这么对她…小姐还只是一个孩子……”
“孩子?”林清河笑了。
清俊的神明曾是剑修入道,一举一动都带着特殊的冷酷肃杀,只有在面对一个娇小女孩的时候才会展现片刻的柔情。此刻,他难得莞尔:
“她方才说…你们未开智时是她捡回来的。”
“她不知比你们大了几万岁,可你们各个却把她当孩子看。”
他不禁想到自己刚刚飞升的那段时间。天劫凶猛,纵使再出色的大能也已经筋疲力尽,垂垂濒死。赤脚的少女路过将他带了回去,让人治好了对神仙也致命的伤。
此后,林清河便自愿留在了少女的小院。
渐渐他发现了她的不同寻常……江乔是上界唯一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存在。但是她的强大也同样深不可测。
她可以徒手将原型的鲲鹏按在地上,捶到巨兽呜呜掉眼泪;也可以生气时一刀劈断月老号称不死不灭的红线,逼着对方带花镜重新系了三天。
她特殊的地方却远不止于此。
少女不会自己穿鞋,初见那日赤足是因为当值的花仙没有看好;一个凡人之躯,却从来不知道按时吃饭,如果不经人提醒可以生生把自己饿晕。
直到送去林家前,林清河才指着小抄一遍遍教她“谢谢”和“对不起”。
过度的保护,过度的宠爱……所有神明近乎偏执的袒护让她岁岁无忧,尽是坦途。
“那又怎样?”罗煞神阴沉开口。
是啊,那又怎样?这是在场几乎所有人的心声。这方世界是为了神明而存在,只要她常欢愉,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她生来便是为了这万千宠爱。
林清河垂眼轻笑:“你们觉得所有人都会永远爱她,容忍她的一切任性、无知和放肆吗?”
他用的词太不客气,仙鹤冷哼一声,下意识想给出肯定的答案。万年来都是这么过的,唯一的变数就是这个可恶的人族修士。
电母却微微一顿。
她看向林清河身边站着的朱雀大明王。
对方一向是一听到小姐的音讯就会疯狂的冲动家伙,今天却从始至终站在神仆的身侧,连那火爆的脾气都被收敛的好好的。她心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在场包括林清河在内,恐怕都是为了小姐能付出一切的人。这个世界上讨厌小姐…又让朱雀都没有话说的。电母的脑海中闪过一个气势迫人,英俊冷傲的身影。
她猛地转头看向天边,湛蓝和白云交界的位置,脸色微微发白。
“是…那位大人?”
谈云间。
用来指代天道的姓名。
无人知道他和江乔是什么时候结下的仇怨,只知道万年前世界更迭,上一任神明陷入归期未定的沉睡,谈云间悍然上位成为了此方世界的规则。江乔,那个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照顾的小姑娘依然是个普通的凡人。
电母想到天道那双淡漠冰冷的眼睛,一时怔愣:“……小姐顽劣了些,规则大人心有不满也是在所难免。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