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声音在这一瞬间都停下了,金听闲将身边沸腾的茶水拿起,给萧子衿斟了一杯茶,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他在哪?”
萧子衿一挥手打翻了滚烫的茶水,厉声质问,只言片语里明白他那些恶心的动机后,她再不想跟这个人虚与委蛇了。
茶水洇湿了桌布,在浅青色的布料上留下了难看的痕迹。
金听闲只是叫来侍从,将桌布换下去,随后淡淡地笑道:“侯女,我们不是在说故事吗?”
“故事早就说完了。”萧子衿冷冷道,“在我说道蛇被乌鸦的爪牙抓走后,本侯说的就是当年关于金听澜的案子了。”
“你这是诱供。”金听闲虽是这样说,面上却波澜不惊,今天除非他们把他提到廷尉府去审,否则今天说的话都算不得数。
“那就换个不诱供的。”
萧子衿转头对外面的人喊了一声道:“来人,把本侯先前带的纸笔取来!”
少顷,虎贲尉阮晔秋将纸笔取来给萧子衿,女侯将其放到司摇光面前,着夜歌在侧研墨,让他二人负责记录,随后便开始讯问。
萧子衿厉声问道:“本侯现在以廷尉府审讯尉官的身份问你,当年金家案中,金听澜所提到的林氏案与谯县农田案,及许家妇杀夫,你都知道些什么?”
“这是我父亲还在世时任职的两个地方的案子啊,他怎么会知道这些?”金听闲故作惊讶道,“我父亲在谯县任职时,他都还没出生呢,在云县任职时他也不在家啊。”
“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萧子衿冷冷道。
金听闲笑了笑道:“也不是什么大案子,农田案除了土地侵占以外,还有跟当年闹荒时,朝廷派发下的赈灾粮有关系,那几年死了很多人,我们一家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后来他离开家去晋阳的时候也闹过一阵子,他当时在晋阳过得如何?”
侯女不理他后面的话,接着道:“注意你的言辞,你身为丰县的县令,事关地方农田以及赈灾款项那都是大事,继续说。”
“还能说什么呢?无非就是当地士族在灾年时发现有一处有主的田地尚能培育粮食,士族的粮食当时有五成都充了公,用来赈济灾民,为了不让自己全族守着那点本就不多的五成余粮过日子,他们就把那块地划分到自己的地盘去了。”
金听闲脸上一直保持的笑意在此时终于显现出了几分刻薄,在对桌人严厉的目光扫来时又立刻敛去。
“守着那块地的人也是一个士族,只不过家道中落,到了他们那一辈,家里就只剩下一个老人和他七岁的孙子,一老一小守着一块不算肥沃,却还能在荒年里长出点东西的田地过日子,一日过去发现自家的田地被人占了,想去说理却被人打了回来。”
“后来爷孙俩告到了县衙,也就是我父亲那里,父亲不想招惹那个士族,于是就只是请来士族当时的管事人,随便取了几两银钱,给了人就想了事,殊不知在那年粮米比钱贵,爷孙俩不接受,士族就派人到他们家一顿打砸,老人气不过,当夜就气急攻心而死。”
说到这里,金听闲的脸上出现一抹惋惜的神色,后面说的话却是隐含嘲弄。
“说来也是可惜了呀,那位老人曾经也是有名的贤者良师,因为一点粮食就这样去了,实是不值得。”
“你个丧门玩意儿——唔!”
夜歌忍他很久了,听到他对一个因士族霸道而死的贤者这般嘲讽,张嘴就要骂人,在他旁边的司摇光眼疾手快,头也不抬地把他嘴捂住了。
好,是他作为平侯直属副将太不冷静了,于是夜歌把眼神当做他的□□,一刀一刀地往金听闲身上剜。
“赈灾粮跟这事可有关联?”
萧子衿藐了他一眼,接着问道。
“有一点关系,那个孩子见士族逼死了自己的祖父,本来也想撞死在人家门前随祖而去,就在这时朝堂派发的赈灾粮下来了,我父亲就用了半石米把他劝住了。”
“只是如此吗?”萧子衿明显不信,“谯县及周边的郡县当初灾荒闹了整整两年,农田颗粒无收,朝廷每隔两月都会联合岳、秦两家组织赈灾粮和边疆军粮,农田案发生之时,朝廷一共往谯县发放赈灾粮共二十万石,途径各县审批后到达谯县还余有十四万不止,但后来朝廷派人前去对账时,却发现赈灾后的余粮与账册上完全不对等。”
“算上农田案时的赈灾粮,朝廷前后派发共十次,岳家支援四次,秦家同上,灾后账册余粮记录仍余三万石,实际统计时却少了整整一半不止,谯县当时给出的理由是由于灾后过去不久,民生仍未恢复完全,是以在朝廷使者到来前,县令仍有发放余粮给百姓,使者巡县调查,县中百姓证实其言不错,使者才离去。”
“但近来经过廷尉府调查,当年灾荒之时,一直有人拿朝廷的赈灾粮辗转倒卖给别的郡县,其中不乏给谯县运粮时途径的郡县,但因为当年我朝常有内乱,此事来不及细究,一切就如同后来的林氏案一样,随着兵灾疫灾走过后就算完了。”
萧子衿不再顾忌这屋子还有个像是拿来当挡箭牌的孩子,重重地一拍桌子,振声把这个心思没在这的嫌犯喊醒:
“金听闲,事实如此,廷尉府有理由怀疑,你父亲金言鼎涉嫌参与倒卖赈灾粮,并借由兵灾掩护,将此事联合当地士族遮掩,而那个所谓因士族争抢田地而遭殴打的一家人,则是因为无意间知道了你们的打算,从而导致了老人惨死,孙子被收买。”
“你对此有何想说的?”
金听闲仍旧是回以一笑,道“侯女,我父亲已经死了,你现在提这些怀疑,是想让他这个被爱子残杀的老父不得安息吗?”
“夜歌。”萧子衿反手从袖子里拿出她那一堆特权令牌拍在桌子上,“掌嘴。”
“是。”夜歌得令起身,走到金听闲面前朝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
清脆而有力的巴掌声在金听闲的耳边炸过,一抹血丝从他瞬间红肿的嘴角里渗出。
金听闲下意识舔了舔带着血锈味的嘴角,笑容像是焊死在他那张脸上了一样,原本还算顺眼的脸在这时更像一张假面。
只听侯女冷冷道:“我问你的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