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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奴碎圆月(2 / 2)

。”

马靖脚底一抹油,跑回长秋宫。祁连料想人是马靖带来的,应该不会出什么差池,也就打消了疑虑,带着下人退离灵堂。

常胜殿内,便只剩下太子和神官。

神官犹不放心,上前亲自检查堂内门窗,一一敲打验证有没有被动过手脚。

随即他听见有人重拳猛击皇帝梓宫,回眸望去,灵堂上诡异的光影交错,误映着那英挺男儿单薄如纸。

恰如灯下,故人万里,归来对影。

由于指间佩着一枚玛瑙扳指,刚才的用力一击硌得佐雅泽嘴角抽搐,疼得他低呼:“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哈哈!”

“你骂谁呢,这么狠?”神官板起脸,故作严肃地发问。

佐雅泽飞过去一记白眼:“既都偷穿上神官的衣服了,你怎么不入戏一点,掐指一算,明了我才是挨骂的那一个?”

“主人家明明白白知道的事情,能叫偷么?这是我正经从守白那儿借来的。”

“神官”一壁振振有词,一壁把湿漉漉的兜帽解下。

“旁的东西我是测算不出来了,但是,”他打怀里摸出两张芝麻饼,“我路上随便抬头夜观云雨,预感你昨晚上肯定没吃饭,喏,就多拿了一张饼。”

未及佐雅泽表示感动,就见“神官”将两张饼子叠在一起,慢悠悠地啃了个精光。

得亏兜帽下是面若白玉雕琢、身若玉树临风的一个妙人儿,这般粗鲁的动作经他做出来依旧清雅,哪怕嘴角不慎粘上一粒小小的黑芝麻,也能成就点痣妆饰之妙。

佐雅泽好气复好笑地打量对方:“好你个月奴,一口都不留给我!”

——不错,这名假扮神官的男子,其实是佐雅泽昔年最为好的朋友,宫廷乐师望舒,昵称月奴。

十三皇子少时屡遭不顺,活脱脱一个踽踽独行、孤苦伶仃的畸形人,宫中与他最称莫逆的,惟独望舒、叶容隐。

叶容隐,字守白,职居神宗庙神官,二人在楚大司命门下同窗共读时相识,而望舒起初是十三府里的罪奴。

主仆俩短暂地相依为命,其后一个入伍一个入宫,分开整整八年。

尽管分别的时长远比相处更久,书信亦慢,“往来一万三千里,书回已是明年事*”,这段少主与奴婢之间的情谊,却是真真切切地延续至今,结契之厚比手足更加亲密。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十三皇子已从童子长成了青年,然而望舒全然不见初老之态,让佐雅泽猜不透这家伙到底多大,为何始终是自己印象中的青春模样?

兜帽下探出的颜容仿佛云破月出,转盼举止之间,如孤鹤之在烟雾,飘然有神仙之概。偏偏其人又爱笑爱闹,有意气时添意气,不风流处也风流,极令人沉醉。

纵使望舒来自异族诺盾,且被划为贱籍乐户,但在十三皇子看来,国朝上下罕有姿容可与之一较高下者。

“算了算了,这张脸真叫人生不了气。”佐雅泽自我开解道。

望舒浑然不察好友的心理变化,径自吃完芝麻饼,在灵堂压抑阴冷的气氛下开始感到无聊,眼珠滴溜儿一转,蓦地绕到太子背后,伸手去摸他的脑袋。

望舒身量比佐雅泽高些,被压一头的佐雅泽觉着别扭,挥手企图拂开望舒不安分的爪子——啧,失败了。

“你头发剃短啦,三个发旋看得这么清楚。”望舒不管不顾,五指放肆地扣在当今太子头顶,“俗话说‘一旋精,二旋拧,三旋打架不要命’,无怪乎你能够在沙场攫戾执猛,破坚摧刚!”

“我这是为了打仗方便……战时洗头麻烦,污血结在头发上难受,两年前那会子干脆剃光了。

“边疆那块儿民族杂居,我这德行不算什么,回到京城来,就是大大的异类,活像受了髡刑的罪犯。”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髡刑断发剃须,乃极其严重的耻辱。

“那是他们不懂得欣赏!短发有啥不好,我甚是喜欢!好比我潇洒中透露清纯、清纯中蕴含高雅、高雅中夹杂不羁的自然卷,留太长了就会变沉重,影响它的丰盈饱满、蓬松有型!”

“……”

“话说你这一路西行,好像背晒得比脸黑耶!”

“……”

“对了,先前你讲,谁骂你来着?”望舒迟钝地将手收回去。

佐雅泽摸了摸梓宫表面,又以指节轻叩三下。

意识到那句不得好死是大行皇帝骂的,望舒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啊?”

“怎么,吓到了?胆小鬼。”

说笑罢,佐雅泽运真气汇于掌心,暗暗发力。

“倒是不意外,”望舒苦笑,“我只是……有些心疼你。”

“你这见解,和他人极是不同。先哲有云:无父无君,是禽兽也。”

“无伦常者,无异于禽兽。那个男人抢先犯下种种兽行,你嘛,充其量是头兽崽子。”

望舒心态恢复过来,又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没太深究佐雅泽为何言行古怪。

“恐怕普天之下,惟独你会为我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顺人道的恶人辈辩护——”

佐雅泽话音甫落,原本严丝合缝的厚重棺盖,陡然给他震得脱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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