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邺道教昌盛,先帝生前却崇信佛教。
他死后,衣冠葬入皇陵,尸骨葬在大悲寺。
每到先帝忌日,太后都率皇亲和群臣来大悲寺斋戒哀悼三日。
大悲寺在京都外三百里,队伍从皇宫出发,一路浩浩荡荡绵延数十里。
京都百姓议论纷纷,有惊叹皇家威仪的,也有数着马车盘算去了哪些人的,更多的却在感叹,太后从老百姓身上抽的重税,都铺张在这些排场上了。
斋戒须得清心寡欲,臣子不许带家眷,谢长恭却堂而皇之的把叶轻禾带上了。
清流一派的御史逮着机会,立刻奏了他一本。
太后闻言,只道:“中书令大病初愈,又是新婚燕尔,爱卿又何必过分苛责。”
她笑着把这件事敷衍了过去。
对她来说,谢长恭身边的软肋越多越好。
一个完美得无懈可击的权臣,只会让她害怕。谢长恭偶尔的恃宠生骄,反而让她安心。
叶轻禾是被强行拉来的。
接下来的大悲寺三日斋戒,要发生很多大事,她半点都不想掺和进去。
无奈谢长恭完全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命人打包好行李后,直接把她拽上了马车。
马车铺着厚厚的软垫,谢长恭一上来就开始睡觉。
出发前,太后找他议事,他都称病直接拒绝了。
他近日最大的爱好就是睡觉,似乎想把过去二十几年缺的觉全部补回来。
他要安睡,叶轻禾这个人形曼陀罗之毒的解药,自然得作陪。
队伍途经香山,漫山遍野的枫树,红彤彤的宛如云霞。
太后想要赏枫,队伍便停了下来。
谢长恭还睡着,叶轻禾走不开,只能撩开垂帘,远远的看几眼解馋。
突然,宣王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对着她轻轻一笑,眼神暧昧。
叶轻禾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都如此拒绝宣王了,宣王怎么还跟块狗皮膏药似的,紧追着她不放。
难道在男人心里,没有得到的女人,永远是最好的?
她急忙转头,视线却又撞到了叶曦禾。
叶曦禾是宣王未婚妻,算是准皇室成员,也受邀同行了。
此刻,叶曦禾看向她的眼神,与正室看向正与老公偷腥的小三的眼神无异,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她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叶轻禾在心里大喊冤枉。
她干脆把垂帘放下来,眼不见为净。
今夜要擒武安侯,太后怕出纰漏,看了几眼枫叶便没了心思,遣人来叫谢长恭议事。
谢长恭睡得沉,叶轻禾连喊带推,半晌才把他叫醒。
好眠被打扰,谢长恭眼带戾气。
叶轻禾忙道:“家主,太后有请。”
谢长恭眼中戾气更甚,面上却分毫不显,整理好衣服,下了马车。
叶轻禾终于得空,走进了枫林地。
她提着裙子,踩着落枫一路小跑,飘散的白裙在火红的枫林里,像只蹁跹的蝶。
去九寨沟看枫叶一直在她的旅游清单里,可惜一直没去成,这里就当做平替了。
“福慧夫人,小心!”
她玩得正尽兴,一个男人突然迎面扑过来,把她撞到,两人一起在满地的枫叶里打了几个滚才停下来。
男人躺在地上,叶轻禾压在他上面,两人就着这个尴尬的姿势面面相觑。
男人一身明黄服饰,除了皇帝还有谁敢这样穿。
“方才,夫人的脚边有条蛇,差一点就要踩到。迫不得已,朕才……”
“臣妇感谢陛下救命之恩。”
叶轻禾说着就要爬起来,可脚上却传来一阵剧痛,倒霉催的,脚扭了。
“陛下,陛下……”
一群太监宫女寻了过来。
“福慧夫人的脚扭伤了,快把夫人扶起来。”
叶轻禾终于从皇帝身上离开。
她正要松口气,抬眼却撞到了皇后愤怒的眼神。
叶轻禾心上一凛,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皇后与皇帝青梅竹马,从小就是出了名的醋坛子。
孝康帝身体不好,刚才为了救人,剧烈动作伤了肺腑,一直咳喘不止。
王皇后气愤不已,径直朝着叶轻禾这个罪魁祸首走过来,抬起巴掌就要招呼。
叶轻禾哪里是肯乖乖挨打的人,歪了身子躲开巴掌,拖着伤腿就跑。
王皇后一脸的不可思议。
她在后宫跋扈多年,第一次有人不禁敢躲她的巴掌,还敢堂而皇之的逃跑。
真是反了!
“来人,把那个女人抓回来。”
王皇后下令。
孝康帝闻言,因为着急,咳的更严重,想要阻止却说不出话来。
宫里的太监都是人精,哪里敢真的去抓。
福慧夫人是中书令大人的新婚爱妻,连去大悲寺斋戒都要带上的人。
皇朝的实权都在太后手里,连皇帝就是傀儡,更不用说皇后了。
皇后可以敷衍,可太后的宠臣是一定不能得罪的。
叶轻禾拖着伤腿都比太监们都跑得快,她腿疼得不行,眼眶里憋着泪,咬着牙没掉下来。
终于找到谢长恭,她直接扑了过去。
“家主,救我!”
说完,一直忍着的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往下掉。
这个时候还不装可怜,就得挨皇后的巴掌了。
谢长恭蹙眉:“怎么了?”
追来的太监将前因后果说了。
谢长恭冷声:“你们先回去,一会我携妻去给皇后请罪。”
叶轻禾抽噎着问:“家主,我是不是给你闯祸了?”
谢长恭:“谁给你的胆子,皇后也敢反抗。”
叶轻禾脸上挂着泪珠:“我当时怕极了,脑袋里只剩一个念头,家主一定能护住我,我就跑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