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早就回不来了。】
洮箐听见橘猫略带沧桑的声音。
膘肥体壮的大猫抖了抖耳朵,似是不忍心再骗郁珍珍的罐头,一溜烟地跑走。
【再等下去,也是无用功。】胖橘猫说。
可怀揣着侥幸希望的主人哪里能够听懂橘猫的喵喵低语,她只是不停地向来吃猫粮的猫猫们展示着心爱的毛孩子的照片,还有带着它味道的玩偶。
那时常被人拿出来展示和摩挲的照片,边缘早已翘起毛边。
失去主人的毛茸玩偶似乎也蔫头耷脑,神情黯然。
“煤球,这么冷的天,你找到可以取暖的屋子了吗?”
“你有没有被欺负?有没有饿肚子?”
吃饱饭的猫猫们渐渐离开,只剩郁珍珍还留在原地。
喃喃自语的女孩眼中渐渐泛起泪光。
那些光亮渐渐与殁猫那抹如翡翠般的绿眼睛重合,将洮箐的心一并刺痛。
明明知道他们是如此地思念着彼此……
她怎么能够,让他们一等再等呢?
洮箐凝神闭目,双手结印,将殁猫的残魂置于手心。
起风了。
风里好像传来殁猫微小的低鸣,似乎在回应着郁珍珍的呼唤。
洮箐轻抬手,将灵力与念力从眉心抽出。
她的发丝被风扬起,随着灵力的剥离渐渐变成灰白。
额间鬓角,都染上斑驳。
可她并不在意,只将手中互相追逐的黑雾与金色灵气抛向空中。
待到二者相互交融后,又从怀中拿出一团白色的绒毛,同样置于半空。
原本仿若死灰般的的黑雾在吸收了灵气之后活跃了不少,此刻见了白色绒毛,更像是见到珍馐美馔。
它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颐,不过两三下便将其吞噬。
殁猫的残魂,灵猫的皮毛,还有龙族的生机。
三者合一,就能够换来一份新生。
风更大了,黑雾渐渐升到天边,在白色的游云四周奋力挣扎,似乎要为自己挣一份生的希望。
黑色的气旋铺天盖地,将一切都包围。
黑雾壮大到极致,飞沙走石间,几乎愤怒到要吞噬天地。
可黑雾几息之后便又褪去,下一刻似乎又是晴日响雷,巨大的声响差点将人的心脏都刺激到停跳半拍。
轰然的雷声过后中,花园中的灌木丛簌簌作响。
一阵微弱的猫叫忽然传来,在此刻分外明显。
惊魂未定的郁珍珍被这怪异的景象吓得呆滞在原地。
她虽然恐惧,可还是颤抖着手拨开了被树叶掩盖的花丛。
柔软的草叶上,躺着一只瑟瑟发抖的奶牛猫。
小猫似乎是才刚出生不久,闭着眼睛,四只爪子不安地四处乱蹬,却又无处可依。
细微又嘶哑的叫声仿佛用尽了它全部的力气,声声呜咽,让人于心不忍。
没有过多的犹豫,郁珍珍伸手将它抱在怀中。
就在郁珍珍将小猫抱起的瞬间,猫咪立刻停止了嚎叫,睁开了它的眼睛——
那双眼眸如同被繁盛海草染成绿色的湖水,在夏日阳光的波光粼粼中折射出细碎的璨光。
轻柔的,澄澈的,无比熟悉的。
“煤球?”
望着小猫的翠绿双眼,郁珍珍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个呼唤了千百遍的名字。
小猫歪了歪头,似乎有些呆滞。
就在郁珍珍以为一切都是她的错觉时,小猫突然大声地回应着她,甚至比刚才还要急切。
它在她身上拱来拱去。
像曾经无数次那般,摸索着埋在她的颈窝。
“真的是你吗?煤球。”
郁珍珍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她将除了额头与四爪雪白其余通体漆黑的小猫,翻过去覆过来地看了数遍。
而小猫声声喵呜,似乎在坚定又大声地回复着她——
【是我!珍珍,是我!】
郁珍珍把小猫牢牢抱在怀中,声音哽咽,喜极而泣——
“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这一次,一定不会让你再走丢了。”
一人一猫在熹微的晨光中相拥,有泪水顺着风飘到洮箐面前。
她轻轻接住那细微的水汽,感受到其中难以言喻的幸福。
是郁珍珍的,是煤球的……
甚至……
是她自己的。
洮箐的嘴角勾起几分笑意,如此这般,也算是没有辜负。
没有辜负这份日夜绵延的刻骨思念。
她视线往下,看到自己黑发中掺着的灰白。
脑海中又响起昨夜奔赴翁水山薅光木棍儿油光水滑的尾巴毛时,狐奶奶一声声焦急的劝告——
“考验在即,龙君万不可为了一只怨气生成的邪灵,损伤自己。”
“魂魄一旦受损便不可逆转,即便肉身归位,也会留下无穷祸患。”
“生老病死,与爱别离,不过是尘世间最平常的事。您若要管,又怎能管得下这天下千千万万的人?”
“龙君,千万三思!”
洮箐把玩着斑驳的头发,淡然一笑。
即便此刻真切地感受到魂躯的空乏无力,她也依旧不悔。
人族寿数如此短暂,若是她此番前去拂离宫一去不回,以郁珍珍的性格,或许会在空等中度过半生。
殁猫肯定不想见她这样。
洮箐将长发在脑后轻轻一绾,束成一个低垂的髻,转身离开。
“你的头发?……”
长巷之外,蒋泽昀在拂晓的曙色中等待。
眼见归来的洮箐发色驳杂,他不由得问道。
“好看吗?”
洮箐摸了摸发髻,语气轻快得仿佛刚从理发店走出门,而脑袋上的头发是理发师花了至少八个小时呕心沥血而来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