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
朱祁镇面色暗沉,紧紧盯着于谦,心中不知道是在思考什么。
说实话,奏折上的请求,让朱祁镇非常气愤。
这也应了那样一句话,任何和平的演变,都必然会有潜藏的危机。
改革,是需要流血的,不流血的改革,绝对是难以长久的。
朱祁镇明白这样一点,自然就想到解决的办法。
“不是所有地主,都还想要继续当地主,工厂的新起,必然会衍生出来一批全新的阶级,他们将会替代地主的存在。”
然而,更让朱祁镇感觉到痛心的点在于,他最信任的臣子,于谦似乎并不跟他站在一起。
听着于谦的言语,朱祁镇脑海中复杂的想法尽数消散。
“哦?你打算怎么做?有没有成文的计划,可以写一分奏折,呈递过来吗?”
朱祁镇压抑着心中的怒火,语气平缓的询问。
于谦低垂着头,并没有注意到朱祁镇表情的变化。
直视皇帝,那是触犯天颜,于谦自然不会这样做。
而且,刚才于谦在思考问题,也跟本没有用眼角的余光去进行观察。
“陛下,臣还没有计划。”
于谦从椅子上滑落,跪在地上,有些沮丧的说道。
在进宫的路上,于谦就大概知晓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是一次无数官员和勋贵参与的上奏,其势力相当庞大,一个不小心就会导致社稷倾颓。
在未能思考出来,绝佳的计划前,于谦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
没有计划就求情?
朱祁镇瞪大眼睛,双目中的怒火,几乎快要散溢出来。
这就是他的好臣子啊!
近乎背叛的心理,在朱祁镇心中诞生。
当即,朱祁镇就想要严厉斥责。
只可惜,不等朱祁镇说话,于谦就先一步开口说道:“陛下,此次参与之人,势力庞大,需要小心应对。臣苦思几日,定然能想出来解决的办法。”
紧跟着,于谦眼眶略微湿润,抬起头看了一眼朱祁镇,继续说道:“臣有幸去皇庄观摩,那才应该是我大明的百姓。陛下是仁慈之君,万寿无疆。百姓在皇庄,是最高的归属。此次,臣愿意为陛下之晁错!”
是的,在于谦内心看来,这样一次的事情,就是一次中央朝廷与地方的搏斗。
只不过,当初的地方是强大的藩国。
如今的地方,乃是盘踞于乡野的地主,他们人数更多,势力更加牢固。
在于谦看来,陛下是修仙之人,未必不能得道长生,以仁慈治国,百姓在皇庄中,能生活的更好。
若是分割给地方,于谦可以预想到,事情必然会回到当初的模样。
于谦不是五谷不分,四肢不勤的书呆子。
在宣德朝的时候,百姓是不是比现在过的富足,于谦比谁都明白。
大明土地产出的粮食,明明能让大明所有人吃饱饭,可却依旧有人会饿死。
为什么?
现在,皇庄盛行,有什么不好?
起码不至于看到“路有冻死骨。”
不过,面对整个地主集团的反扑,于谦还是没有多少信心。
有人说,最可怕的事情,是不在敌人在什么地方。
但是,对于谦来说,或许四面楚歌更为绝望。
“这”
在听完这样一番言语后,朱祁镇自然意识到有些误会于谦。
“哦!我是真该死啊!能写出来石灰吟的人,如何会是自私自利之辈?”
朱祁镇在心中恶狠狠给自己来了一巴掌。
再一次面对于谦,朱祁镇多少是有些无地自容,沉默许久后,“你很好!”
朱祁镇实在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最后也只能吐出来这样两个字。
“臣无能,当不得陛下称赞!”
于谦跪在地上,磕头谢罪。
一下重重与地面碰撞,额头泛起一块红印。
不能为生民计,对于谦而言,就已经是巨大的失败。
朱祁镇换换走下来,将跪在地上的于谦搀扶起来,拍着于谦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是朕辜负廷益的信任,不是廷益之过。适才,朕还以为廷益是迂腐的朱理学士。还望廷益不要计较!”
于谦身子一颤,“臣定然万死不辞,也会保大明江山万年!”
士为知己者死。
朱祁镇对于谦的信任,以及支持,从土木堡之后就非常浓厚。
到现在吐露心声,更是让于谦心中激荡。
人生得一知己,虽死无憾。
“行了,先坐下吧!这么一件事情,朕有解决的办法。你且坐好,听朕给你细细讲述。”
朱祁镇将于谦压回座位。
封建王朝时期,地主就是最大的势力,朝堂上的官员,领兵打仗的将军,地方的乡绅
并且,由于封建统治的特性,还会有大批人员渴望成为地主。
而确实,地主也在不断被催生出来。
其最大的工具,就是科举。
通过科举,不可避免就会催生出来越来越多的地主。
不客气的说,地主阶级掌握有帝国近乎九成的力量,没有地主支持皇权,那么皇帝就是笑话。
地方乡绅,说到底还是皇权的触角,他们为皇权服务。
没有地方乡绅的协助,皇权不下乡就会成为现实。
至于说,皇权本来就不下乡。
这显然是笑话,大明朝的皇权,触角众多,所依靠的就是地主阶级。
但同样的,大明朝也分割诸多利益给地主。
有舍就会有得,任何东西都会在冥冥中标上价格。
因此,想要解决地主的反扑,绝对不是一件多么轻松的事情。
除非,破而后立,就跟南方几个国家一样,举兵起义重铸国家。
这样一来,国内情况就会任由把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