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李承泽离去,何洲也没收拾完毕。
他拿着衣衫,拖着坐麻的腿出了门,谢必安已经在门外等候。
谢必安看见满面春风的李承泽衣衫不整,姿势怪异地走了出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深深地拧巴着眉头,紧抿着嘴唇盯着李承泽,然后不大自然地挪开视线,又不由自主地看了回去。
这种神情,只要是个男人都能看得出来,李承泽无比确定谢必安想到了不可言说的地方,他自己当然是无所谓,但是为了何洲的名声,还是道:“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什么事都没发生。”
谢必安悄悄上下打量了一下李承泽,心道:这我能信吗?
李承泽正上马车,见谢必安仍是满脸怀疑,指着他道:“收起你那些想法,什么事都没有。”
他进了马车,换上朝服,活动着腿脚,到了宫门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谢必安在马车外道:“殿下,到了。”
李承泽撩开帘子下了马车,站在宫门外,心中欢喜骤然消逝。
这个地方腐败而冰冷,令他厌恶。
他强忍着走了进去,左右朝臣忙不迭地给他见礼。
他微笑着颔首回应,心中却暗道,虚情假意。
议政大殿上,李承泽听着朝臣们和陛下你来我往,他的门下与太子门下互相挤兑,明争暗斗,心里腻味极了。
这大殿在他眼中一片灰蒙,全无半点色彩。
他听着耳边唇枪舌战,一转头,不经意间扫过了李承乾的侧脸。
突然,他想起了何洲,面上虽丝毫未变,心中却涌起无限悲哀和愤怒。
那个地方太美,让他几乎要忘记自己宿命一般的前路。
广袖朝服中的手狠狠攥住,李承泽心中所有的幸福和甜蜜都化作无力和感伤。
他恍惚着走出了大殿,太阳升起,照的他一夜未合的双眼灼痛难忍,他合上眼,干涩的眼皮刮得眼睛生疼。
他一如往日笑着和左右朝臣的见礼,只觉得身心俱疲。
路过高而威严的宫殿,踏过严丝合缝的砖石,李承泽出了宫门,一上马车放下帘子,他的笑容霎那消失。
炎炎夏日,整个人却如坠冰窖,从四肢直冷到心底里去。
莲湖中表白那夜过后,李承泽来世外桃源来得更勤快了。
来的次数很多,频率很高,却一次比一次心不在焉,一次比一次精神差,眼睛下的乌青怎么也掩饰不住。
很多时候,他都是愣愣地看着她,或者紧紧地抱着她,一言不发。
何洲觉得他看她的那个表情,像是随时会哭出来一样。
她大概猜到是为什么,但看着他的神情,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面对他,她总是格外的心软。
这边,一向果断的何洲难得的犹豫了,那边,看似随性欢脱的李承泽也难得的沉默了。
在沉默中,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李承泽独坐房中,强忍住去世外桃源的冲动。
他不言不语,不吃不喝,生怕自己一张嘴,就是说要去找她。
谢必安在一边干着急,想劝说几句,叫了一声殿下,却没了下文。
李承泽哑着嗓子,满眼煞气,厉声道:“别提她!”
这些天,每一次去找她,都让他觉得自己无耻之尤,虚伪至极。
说什么爱她,却一把一把把她往火坑里拉。
他一个人被烈火焚身还不够吗?
她那样的人,不适合宫中,不适合争斗,不适合……他。
若让她折损在杀人不见血的宫廷里,那就是他这一生最大的错误和罪孽。
在外,李承泽的情绪掩饰得极好,但除谢必安之外,却还瞒不过李弘成。
跟谢必安一样,李弘成也不赞成李承泽和何洲在一起,倒不是他功利。
若是李承泽不强忍着不去找她,不因为见不到她而痛苦,不考虑这么多,那么将来纳何洲做侧妃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李承泽,他偏偏就犹豫了,偏偏就忍了,宁可自己痛苦,也不要和她在一起。
他爱上她了,难以抑制,无法自拔。
而李承泽,实在不适合和爱的人在一起。
要成大事,就不能有软肋。
要坐那个位置,就不能为一个女人乱了心智。
李弘成坐在李承泽身边,想劝他放下,李承泽也想放下,两个人故意聊起了朝堂上的事情。
越说,李承泽越想何洲,为什么他要过这样的日子?!为什么他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凭什么他要给李承乾做磨刀石?!
李承泽心不在此,常常顾左右而言他,两人聊不到一块去,齐齐住了口,气氛比李弘成刚来时还要怪异尴尬。
房门外,下人忽然来报,终于有事可以分散一下注意力了,李承泽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头也不抬道:“进。”
那人恭敬地推门而入,一见是他,谢必安立刻皱了眉头。
这不是专门汇报世外桃源的消息的人吗?谢必安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测。
不等谢必安心中那不好的猜测完全清晰,李承泽再也忍耐不住,他猝然起身,眉头一皱,语气飞快地说:“出什么事了?!”
来人被李承泽态度惊到,火速趴伏在地上,语速同样很快,道:“宫中编撰郭保坤被世外桃源的人赶了出来,他带了一队护卫……”
要不是这郭保坤曾经做过东宫伴读,是太子为数不多的心腹,他爹是礼部尚书,就宫中编撰这么芝麻绿豆大小的官,他还真不放在心上。
听到此处,离李承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分明就是太子在试探他。
明明知道自己不应该去,但他还是不顾两人的劝阻急匆匆地带着谢必安去了。
离世外桃源大门口还有一段距离,李承泽已经听见郭保坤趾高气昂地说什么,他堂堂礼部尚书之子、宫中编撰,来这种地方那是看得起你之类。
他一抬手,谢必安二话没说就冲了过去,利落地分开两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