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风水轮流转,刚解决完两兄弟的事,白露自己就摊上事了。
一封信自北齐而来,说白露阿娘重金收买益州王部下,为自己儿子拉拢人手,并朝益州世子,也就是白露二弟下毒未遂,人赃并获证据确凿,她自己也利落认罪伏法。
看在她为益州王生育儿女,看在她女儿北齐为质的份上,不赐死,保留位份用度,只判终身幽禁宫中,儿子给另一侧妃抚养,永不得再见生母。
事发地在益州,白露远在南庆,理论上与她并无干系,送信的人也替太后传达了对她的信任,但为什么白露还是选择离开京都,匆忙回北齐解释请罪。
因为她阿娘收买人心的重金,是她给的。
经太后荣封的宫女、现在的益州王妃,她的儿子是益州世子,是白露阿爹以及北齐默认的下一任益州王。益州未附北齐之前,草原人是推举首领,白露的阿弟是有机会的,那之后,自然是没机会了。
除非她二弟不在人世,且王妃再无子。
白露从使者的言辞中得知阿娘失宠之事,就想着她与丈夫情散,还不能离婚,儿子也没机会继位,恐怕她心里不好受,因此做生意后总送钱财锦缎、各色物品去,她能弄到的、能送的都送了,甚至连南庆特产都有。
单纯希望她物质富裕能过得舒坦些,做梦都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白露当场懵逼,立刻意识到自己有不满北齐为质,支援母亲颠覆益州的嫌疑。
虽然太后表示信任,但她也不敢太拿自己当回事,一路快马至北齐负荆请罪,自然好一番卑躬屈膝、诚挚自检。
再到南庆时,已是深冬。
宫门口遇见陈萍萍,白露屈膝一福:“陈大人好。”话音一落,她眨着眼睛亲密地笑着问:“我是不是应该说院长大人好。”
陈萍萍看着她伶俐单纯的眼,身穿藕荷色白毛边连帽斗篷,柔软可爱,脑中浮现她所言所为,温和如长辈:“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白露回以温软一笑,两人并肩向宫内去。
陈萍萍余光见她凝望着天际那片云朵,默然不语,以为她仍未从家中的变故中恢复过来。
突然,见她脚下不妨踩到了斗篷下摆,因冬日穿衣极多,身受桎梏无法敏捷动作,将要摔倒,身后内侍拿着她的行李也来不及扶她,忙让推轮椅的去扶她,终是行于言快,她摔倒在地。
白露尽力护着抱在怀里的裴回,侧身摔倒,手肘在负伤第一线,幸好衣衫厚重,没怎么摔疼,被扶着笨拙地站起来,白露朝他感激一笑:“多谢你。”
又看向陈萍萍:“多谢陈大人。”怀里的裴回受了颠簸,闷闷地喵呜一声,自斗篷扣子里伸出头来,白露忙手上一用力将它拉回去,一面软软地说:“宝,快进去,外面好冷。”
想着陈萍萍在,腾出一只手解开扣子,又将裴回抱出来凑近陈萍萍,“快,和陈大人问好。”裴回随着年纪增长,整只猫都慈祥了,渐渐失去活力,连洗澡都是任人宰割、听凭处置的咸鱼样。
此刻,它听话配合的喵呜一声,白露替它翻译,像炫耀自己出息儿女的家长:“它说院长大人好。”
“你这猫。”陈萍萍见那猫咪穿衣戴帽,毛茸茸的小衣裳,使它身材越发肥硕可爱。
“它叫裴回。”白露笑意盈盈地介绍,低头蹭蹭裴回的小脸,“我们有名字的,对不对呀。”语毕,又赶紧把它包回斗篷里。
“很是可爱。”陈萍萍见她们这样亲昵,随之温和了,随口一赞。
“那当然了,我的宝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小猫咪。”她歪头一笑,抱猫的手在它衣服上摩挲两下。它的衣裳都是婉儿量身定做的,合身又得体,还绣了小小的鱼。
两人为这小小的事故,说上了话,白露说当年她当年逃离京都的事,也算是为监察院线人的训练培养和素质提高做出贡献了,陈萍萍被她这番说辞和给自己贴金的行为逗得一笑。
行步间又扫到天际那朵云,白露侧过脸去问陈萍萍:“陈大人,你看那朵云,像不像条鱼?我刚看见它的时候,它特别像只乌龟呢。”
陈萍萍才知她方才并不是在想家中之事,随她的话往天上看去,那是一朵平平无奇的云,要说像鱼着实有些勉强,不过,他想小孩的眼光和大人总有不同,也许在她看来很像吧。
“我老了,看不出像。”
“应该是心态老了,琐事太多就无心去看这些了。”她很平常地随口问候:“陈大人执掌监察院,任重事多,应该很辛苦吧。”
“为陛下尽忠,不觉辛苦。”他还是中规中矩的话术,并不因为谈话的是小孩就随意起来,况且,他也不把她当做普通的小孩。
白露一听就知道这是那种政治正确的话,也没了谈兴,但仍有一句没一句地东拉西扯,半点不觉尴尬。
直至在皇宫主殿,遇上了自庆帝处出来的李承乾,不复方才的兴致缺缺,眼里盛满笑意,光彩毕现,称呼他“太子”。
陈萍萍知道这是自己在的缘故,白露私下是称呼太子为“承乾”的。太子比她束缚很多,但目光落她身上时,仍情不自禁略露温煦笑意,只一瞬,就全部化作关切。
他见两人联袂而去,在白露笑靥言辞之下,素来心怀惴惴的太子,忧心化喜,侧脸去欣喜闲话,笑得眯起眼眸,熟稔抚摸又从斗篷里伸出头来的猫咪。
不,是裴回,陈萍萍在心里默默纠正自己。
一个给兔子包扎伤口的小男孩,一个摔跤先紧着护猫的小女孩,青梅竹马,志趣相投,心就挨得很近,倒是这无情世道里一点难能可贵的真心了。
想起庆帝对她的打算,陈萍萍心内静静。
方才她说,他是心态老了,其实不是,他的心是死了,支撑他的不过是一点复仇的残念。
他要对付的,是庆国至高无上的君王,这宫内的李氏皇族,都是他的陪葬品而已。
李承乾和白露对自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命运一无所知,相携往广信宫去。婉儿自白露离去后便一直心中不安,收了她的信才放下心,但随着接到她要来的消息,又多想起来,不知她究竟当时如何过关,有没有受委屈。
“就像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