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之际,白露的身体面上基本复原,好时与常人无异,不过,季节变换、降温等时需注意,这时会很容易生病,好在养病时她对这一切都有心理准备,倒不难以接受。
幸好,那只伤痕累累的手,得她细心养护,本着宁可错杀三千、也绝不放过一个的信念,涂抹药膏时未曾轻易放过一处,因此,没留下伤痕印记,让她十分高兴。
如今手已能握拳,至于那些降温会酸痛、提不得重物、不似往日灵活等等毛病,她也不大在意,心说能按弦就行,这辈子做不了的,留着下辈子做,延迟满足感,到时更有趣。
等她一好,仍日日出宫与范思辙约在茶楼,验收他的学习成果,替他查漏补缺。在庆国待了三月有余,白露收拾行李物件,慢悠悠北上至上京城。
首先自然是进宫向两大领导人请安问好。太后在得知李承泽封王的消息之后,便觉得这是件好事,庆国国本不稳,储位动摇,于北齐而言总是好事。
是以,得知李承泽的不幸遭遇之后,她立刻敏感的意识到此事绝非偶然,先盛赞白露的见义勇为,再询问细节。
白露对庆帝观感极差,总是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她没有询问两兄弟谁是幕后黑手也是因为,她认定这人一定是庆帝,并用她能言善辩的嘴巴说服了太后。
她把庆帝的勤政克己、笑里藏刀,臣子面对庆帝时的战战兢兢,形容得一清二楚、绘声绘色,活脱脱是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权力机器。
答完话,白露自宫殿出来,她只有说的份,没有听的权利。
宫里待着无趣,白露猫包背着肥回,出宫来在城中瞎逛,路过天涯书局,心念一动,拐脚进去了。审稿人早让人看着,一旦见她便请她来见。
白露听是审稿人找,还以为是稿子的事,没想到他拿出一封信来,说是一位年轻公子,喜欢她的书,留了封信想和她交个朋友。
“我竟没见过那样的人物,神仙一般。”审稿人满脸惊叹,又分析着:“随身佩剑,一袭黑衣,东夷人氏,那一身气度,十有八九是四顾剑的徒子徒孙。”
白露笑着和他搭话,一面拆信来读,写着: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云来客栈,煮茶静候。
心中狂喜,面上却是略喜一笑道:“是个有意思的人,我去会会。”言毕,辞了审稿人,向云来客栈去。
虽然国力不如南庆,但上京城却比京都繁华得多,竞争压力大,服务也就细致得多。她一出现,小二见影即殷勤迎上:“呦,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找东夷来的黑衣公子。”道明来意,小儿躬身领她上楼至雅间,给了小二赏钱,白露推门而入,话里的黑衣公子,不是吴泠又是谁?扑上去就是一个熊抱。
见吴泠满脸不适应,白露虽有些失落,但还是很不好意思,抱歉自己唐突了,卸下猫包,抱出肥回给吴泠认识,说:“这是裴回,多亏有她在我身边”亲亲它:“看我的宝贝,多可爱。”
听她果然是四顾剑的弟子,白露道:“天哪,你在剑庐,难怪我要把东夷城翻过来,都没找着你。”
吴泠微笑:“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出城去。”
白露自然无有不应,两人策马出城,在城外一处溪边坐下,她抱了裴回在怀,立刻激动道:“我找了你许多年都找不到,你是不是看了我的书才疑心萧霜是我的?”
“嗯,看那本古代版《罗密欧与朱丽叶》,就知道是你。”吴泠眼中有温和笑意,与她黑衣肃然如铁的气质不符。
“你这些年怎么过的?我那书局开好几年了,怎么你才看到?”白露急切地问。
吴泠不惯与热切的人来往,更不惯吐露心声,只听她找了自己许多年,有些动容,遂将这些年的经历略略说了:“我家原也在上京,十一年前忽然获罪,全家流放,还未到地方就剩我了。”
“我逃往东夷,被大师兄带去剑庐,师父收我做关门弟子。如今剑法练至瓶颈,师父要我游历,寻找突破契机。”
寥寥几句概括十六年过往,却让白露听得眼泪汪汪。四顾剑收了个关门弟子,她是知道的,但听说是个男子,就没深想,哪能想到是吴泠。
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显然是见她天资,重点培养的。东夷城之所以能独立于两国之外,全仰赖四顾剑这个大宗师,未来东夷城是否存在,就看四顾剑能不能培养出下一个大宗师。
白露一想就知道吴泠这多年来的生活,指定除了练剑还是练剑,心疼道:“日日练剑很辛苦吧?你受苦了。”
吴泠淡然一笑,道:“有师兄们陪我练,不辛苦。”想到师兄们,笑意敛去。
剑庐里的九品一抓一大把,全是比你强的陪练,想想就头皮发麻,白露眼泪掉下来:“那不是更惨?”她话锋一转,问道:“那你现在几品了?”
“九品巅峰。”
白露倒吸一口凉气,吴泠看起来也不大点年纪,就已经练到这程度,那得吃过多少苦啊,擦擦流下的眼泪:“离大宗师还有一步?”
吴泠点一下头,想起师父的打算,他要自己屠尽陪她练剑十年的师兄们,借此领悟无情剑的真谛,以跨过距离大宗师这最后一步,她这才留书出走。
她感念师父收留栽培之恩,十年来,三千多天,未敢有半点放松,日也练,夜也练,好也练,病也练,是师兄们轮流陪着,在切磋中帮助她一点点进步,她,她下不了手。
见吴泠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郁郁,白露也不追问深究,转了话题:“这书局我是为你开的,你既然来了,我把我名下那些转给你。”
吴泠回神,婉拒:“我不懂这些,还是不了,多谢你的好意。”
“那你收下这个,你要用钱,拿这个支。”白露执意将一块身份牌给吴泠,叹道:“我们还在意这些俗物?你就当帮我花吧。”
盛情难却,吴泠收在怀中,却没打算花,道了声谢,问:“你这些年过得如何?”
不同于吴泠的草草带过,白露如同范思辙那般,噼里啪啦将自己这多年来的事竹筒倒豆子一般,说得清楚。
在家时如何,在北齐为质如何,在南庆又如何,说完经过还不算,还要落到具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