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交涉,书局又开起来,但到底算是一场风波。
中途还出了庆帝拨款接手孤儿院、养老院,却因为那都是些天高皇帝远的地界,款项被层层克扣,当地土皇帝再一榨,所剩无几,因此,只得随意役使百姓,惹得怨声载道,又被吴泠发文点名揭发的事。
于庆国高层而言,这都算不得什么,荒山野坳的地方,人少得不值一提,孤儿院什么的规模也不大,闹起来也不是多大的事,不痛不痒。
尤其叫人惊讶的,是这一停刊才知道,原来那什么鲁迅、张恨水,什么郁达夫、张爱玲原来都是一个人,达官显贵喜欢的人心世事,少年子弟喜欢的江湖潇洒,闺阁女儿喜欢的绵绵情意,这些冷峻犀利的,真情炽热的,通透茫然的,竟都出自一人之手。
这还是东夷人氏,原先是北齐在文化上领先,如今东夷也出了这等人物,显得南庆格外的落后蛮荒。
从这人回复的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还教将自己所有书籍不在南庆发行来看,是个有脾气的人,也能想通,毕竟如此有才,有点傲气也能理解。
但也有敏锐的人认为,这鲁迅一说要停刊,天涯书局就火速关门,显然是给自己人撑腰,这书局是北齐皇帝和郡主开的,鲁迅是东夷人氏,因为运动会生出的北方有联合之势的感觉更加清晰了。
庆帝沉默看着天下疆域图,只觉得原先是松散的三块,现在一看,南庆上方,分明乌压压黑云压顶,心情格外的不美丽。
不过他还是同意了白露发来的邀请,派人随来接人的骑兵一起护送婉儿和灵儿去益州。
白露是书局老板之一,此事照理与她脱不开关系,不过婉儿灵儿认为书局大方向上的事肯定是战豆豆拿主意,白露插不上手说不上话,不仅不多心,甚至还害怕来益州的事让北齐多想。
好言将两人安抚好,互相介绍认识了,他们四人白日看蓝天绿草,牛羊马匹成群结队,并教婉儿骑马,夜晚看星河浩瀚,在草原上吹风。做客来的两人沉醉其中,从没见过如此辽阔的天地,心醉神迷。
于云天之下纵马的白露打马而来,到学骑马的婉儿身边。婉儿见她抱着一只小羊羔,正要说话,还未吐口,就见她喜笑颜开,“看这只羊像不像你二表哥?”两人都不搭话,只是看着,不敢说笑,她也渐觉无味,抱起羊又纵马而去。
白露为了四人能好好玩,特意没有聚在益州王都,不想和家中长辈抬头不见低头见,结果却和陪王妃西游的益州王车马碰了个正着。
父女两个几乎没怎么相处过,客气带着一点梳理,他倒是很喜欢婉儿乖乖巧巧,赞了一句,赞就赞吧,偏要带上一句,“不像我的女儿。”又对白露道:“你看看人家,端丽柔婉。”
“我也想柔婉,可咱家有这个底子吗?再说了,我有什么不好?”并不让人讨厌的争辩,认认真真的神情,难言的可爱,将自己的优点一一细数,还要添一句:“是吧?我这样就不错了,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样的无伤干系的小小口舌白露已经习惯,但婉儿很尴尬,看向白露的目光也有些歉疚,为自己带来这场争锋很不好意思。
“你不要往心里去,这种事常有的,不信你问我阿弟。”白露揽住了萧致远的肩膀,让他向婉儿证实。
他向来少言寡语,此刻觉得并非必要说话的时刻,不发一词,只是点点头,因内敛温柔显得格外真诚。
婉儿这才略放下心来,心疼小姐妹心心念念归家却过得并不好。白露看出来了,遂建议道:“那我们去东夷城,怎么样?”
当年听白露说起东夷城的云海,如何绚烂美丽,已经心生向往,如今好不容易出来,听得可以去,自然被勾动心思,只是碍于来时只说到益州,再私自做主去东夷……
婉儿灵儿对视一眼,都是一张口就会“去”字脱口而出,因此咬住了唇。等白露说去东夷城能见到她的未婚夫,彻底攻破了两人的防线。
但婉儿却不是灵儿那般单纯的八卦欲,她心中滋味难辨,好像立刻就要失去自己同吃同睡的小伙伴,只是因为白露热情兴奋,灵儿好奇什么人能叫白露如此喜欢,才少数服从多数,答应前去。
甩下庆帝派来的人手,先斩后奏东去东夷城,到剑庐才知吴泠几日前已经离开了,白露懊悔为什么没能再快一点,遗憾错过,但想想总有相见之时,也就放下了,拿出画像来给两人看。
那画像上吴泠窄袖黑衣、抱剑而立,身姿挺拔如杨如竹,气质冷峻寒凉如冰,整个人,就像是一柄闪着寒光的宝剑,只是眼神平和,才不至于令人望而生畏。
白露怕她们不信,指天起誓:“我发誓她本人比画更俊,是不是阿弟?”萧致远再次沉默真诚点头。
她卷起画放进纸筒里,交给婉儿,婉儿犹豫着没有来接,收着好姐妹未来夫婿的画像算怎么回事?况且,她其实并不是很想认识这个人。
“你把这画带给李承泽,再帮我带封信。”白露一雪前耻般的得意,拿起笔墨,提笔写下:
二殿下,见字如面,露已定婚期于明年夏,念及你我之情谊,本想介绍郎君给你认识,可惜他繁忙事多,只好先给你画像看看。
唉,说来惭愧,他这个人吧,文不成,也就是个鲁迅什么的,武不就,区区九品剑客不值一提,长相你亦过眼,狰狞丑陋,灰容土貌,还心思恶毒为人卑劣。
罢了,我已命定,他是好是歹我都认了,只是我们到底是打小的情谊,我不忍你步我后尘,姻缘错付,定会衷心为你祈祷,愿你将来的王妃,心善貌美,有才有德,莫同我郎君一般。
话至此处,泪已潸潸,再祝愿你:与情投意合之好女,厮守终身,幸福长乐。
白露敬。
搁下笔,白露欢欣雀跃,喜得握了两拳来晃,又捂脸看着婉儿直笑,将信折好装入信封,交给婉儿。
婉儿接过信来,温温吞吞:“你和二表哥还没和好啊?不然,还是说开话吧。”怕这么经年累月的斗嘴置气,以后真的会闹崩。
“你和二殿下交恶?”叶灵儿想起那天李承泽来探望,没觉得是多么恶劣的关系,甚至因为她的口无遮拦更显得亲好,她当时还想,这两位殿下分庭抗礼,她怎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