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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徒五(1 / 2)

日暮西斜,橙橘泛红的光辉自窗爬入,条条块块落在地板、墙壁上,殿内点着烛火,随着自窗透进的微风,跳动摇晃。

吴泠一袭广袖红底黑纹袍服,重重叠叠裹着瘦削的身躯,虽身姿挺拔如松,却又显得弱不胜衣,难以支持。

她静望着挂起的天下舆图,暗棕的底色,上面映着太阳的余晖,烛光也在其上跃动,明明暗暗,光影变幻,更让她觉得茫然迷惘。

近一年来,都发生了些什么?

她茫茫然回想,朝堂上大臣看她的目光在脑海中渐浮渐现,有竭力隐藏恐惧的,有漠然无所谓的,有暗藏不满愤恨的……,就是没有志同道合、齐心协力的。

他们在口齿上服从着她,却又在手脚上消极怠工,偷工减料,将她的意思自发进行增减,事后是理直气壮、听凭处置的模样:亲身行事尚有“想”与“做”的差距,更遑论是他人。

他们的小动作,她不是不知,只是,事多繁杂,他们又在给她添堵这件事上团结无比,她实在无力与之日日扯皮纠正,毕竟,她在朝堂没有帮手。孤军奋战,何其难也。

随着改革深入,朝堂上已没有旧面孔,君臣之间的隔阂也已如天堑一般。

武力的威服总是有限的,世上总有不怕死的人。

得国不正,是没有办法的事,东夷城太小难以成事,南庆与北齐相较,总是战豆豆更容易对付。

她明白,自己若是安分做一个封建如旧的君主,窃国这个污点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化,但若如此,她又何必如此行事,何必背负骂名政变夺位。

她要实现理想,非要窃国不可,也必要推行改革,如此,不可避免触动那些勋贵官僚的利益,他们必然暗中动作,发泄不满,挑动百姓的情绪。

其实,自她将北齐皇族一扫而光时,北齐百姓已然心中不满,他们骂她为“无君无父之辈”、“忘恩负义之徒”。

她知道自己已渐入穷巷,得国不正,君臣失和,民怨四起,敌国挑拨……,每一样都挺致命,更别提她现在这百毒俱全的局面。

若非忌惮苦荷死因,恐怕庆帝早已兴兵北上了,若真有那日,她倒成了庆帝一统天下的大功臣,杀了自己,还能揽尽人心。她一番苦工,全为他人做嫁衣。

再想起上朝时,与朝臣对视,扫过那一众表面不同,却有同样陌生底色情绪的目光,冷冽的寒意自脚底浮上心头,转瞬冷却四肢百骸。

吴泠闭上干涩乌青的眼,不可遏制的,丝丝缕缕的软弱缠绕周身,无尽的黑暗好似也趁势欺压过来,带来一阵不安,心惶惶然,无所依着。

听到脚步声自远而近,她撑起心力,将无力不支分分寸寸收敛深埋,深吸口气,再睁开眼,又恢复了镇定与平静。

“陛下。”门外两声合一,是云之澜和王十三郎。

“请进。”她一如既往沉静,听见脚步声绕过屏风入内,她挪动站得僵硬的腿,转过身去,轻问云之澜:“如何?”

一阵沉默。

民间有排夷运动,甚至因东夷尚黑色,而视黑如瘟,见而恶之。虽然知道其中不乏庆帝的手笔,但庆帝又何尝不是迎合人心局势,就算是戳穿了又能如何。

只怕在众人心中,她还不如庆帝。

吴泠沉默着背过身,眼神一瞬失焦,她定定神重新聚焦,目光仍落在舆图上,其上光芒渐暗,仿佛黑暗将铺天盖地席卷世间。

其实,事实也差不多了。

北齐、东夷、草原,三方势力盘根错节,各怀心思,各有主张,但在恨她这一点上,应该是没有什么分歧的。

王十三郎带来的,不出意外也是一个坏消息,又有一郡士兵哗变,这回形势更加危急,有从前压服之地再起争端,响应这郡。

反抗的心是杀不死的。吴泠闭目一瞬睁开,她知道,再没有动作缓和人心,北方危矣。

“两位有何意见?”

云之澜沉吟一瞬,面上有苦笑:“若是前进,则有亡国之危、分裂之险;但若后退,不止此番所为功亏一篑,还会失尽威信,日后再要有作为,难如登天。”

他们的心性,受所学剑法影响,傲然不屈,从来只知进,不知退,不顾生,不畏死,能说出考虑后退的话来,已是现实折磨、情势所逼。

王十三郎年轻一些,锐意进取,此刻也因世态显得焦躁,挠一把头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保持原样显然也不是,那要如何,换人吗?”

殿内一时寂静,针落可闻,吴泠垂眸思索着这句随口牢骚,沉默思想良久,忽而抬眼静静深望王十三郎,“这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六国恨秦亡其国,但却不那么恨汉。她的目光又落去舆图上,面上开出一个淡淡笑花:“若换了我这个罪魁,能平朝野怨愤,那不是很划算吗?”

话至此处,知道她是认真的,三人也正经想起候选人来,思来想去都不妥当,王十三郎左右看看两人,比之方才更显得焦躁:“这、这未免也难了吧。”

他张口就来:“首先这人不能是胡人,北齐人一向瞧不起他们,在草原找人上位万不能服众,只怕旁人还以为是咱们推出来的傀儡,哄人玩的,到时岂不是更糟?

“也不能是咱们的人,不然这换与不换,有何分别?那就只能在北齐选了。”剩下这个答案,听着就让人想笑:“找北齐人,那我们这回不照样白折腾,前面那些还是会功亏一篑的啊。”

云之澜听着也觉得为难:“北方到底是以北齐为主的,这人必得在北齐有声望能服众,而且,要把三方势力拧在一起,又得不忌惮我们,还得让草原上的胡人心悦臣服。”

语毕,他又想起一点:“还有,要我们的心血不付诸东流,这人还得一心为公,不贪恋权势。”

王十三郎听罢,觉得十分离谱,反而笑起来,“那我再补充一点,这人还得年轻,在这位置上起码要稳坐二十年,等新一代人成长起来,到了他们的时代,北方才算是真正连为一体。”

云之澜点点头,赞同道:“言之有理。”稍顿又道:“这么说的话,他还得身体好,不然扛不住这压力劳累。”

王十三郎发一声短促的笑,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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