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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朝议(1 / 2)

“上古及中代,或置州牧,或置刺史,置监御史,皆总纲纪而不赋政……”太极殿上,尚书郎庾冰搬出了武帝时期的《省州牧诏》,当众宣读。

其声清朗,其情愤懑,读起来抑扬顿挫,颇具气势。

司马炽如同木偶一样坐在上首。

其实他也不是很赞成一下子给出去那么多州牧,因为这好像是从他身上割肉一般,有些不情愿,但这并不妨碍他心中的不满。

司马越先后出任豫州牧、兖州牧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跳出来阻止?

那时候不知道州牧意味着什么吗?为什么不当着司马越的面宣读《省州牧诏》?

面对权臣唯唯诺诺,面对天子群起而攻,司马炽即便早知道他们是什么货色,依然觉得十分恶心。

“……此为祸乱天下之举,必误陛下中兴之谋,臣请停旨。”庾冰已经说到最后。

话音落下之后,有数人上前附议,请天子收回成命。

“陛下。”给事中乐肇出列道:“海内外握兵者众矣。寻常之时,便已滥用节钺、矫借天威,无割据之名,而有自立之实。刺史、都督分立,或曰无用,盖刺史弱而都督强也。然名不副实,终有区别。陛下若授州牧之职,则名实副于一身,只会令忠谨之臣扼腕,狼子野心之辈窃喜,固非中兴之术也。”

“陛下,枭豺纵横之时,名器轻授,恐令宗庙震惊。”

“何人妄奏,出此短谋?”

“奸邪之辈,轻弄邦典,敢不敢站出来?”

“陛下若行此策,老臣实无颜于九幽之下面见先帝也。”

朝臣们还是晓得厉害的。

司马越当豫州牧、兖州牧就算了,毕竟大家搞不过他,而且他真的会在洛阳杀人。可你给数千里之外的方伯授州牧之职,大伙就要反对了,毕竟一旦成功实施,还有朝臣们什么事?

再者,还有一笔账没跟你算呢。琅琊王动不动“承制”,这是怎么回事?陛下要不要解释一下?

司马炽一直没说话,只扫视着群臣。

阎鼎的心微微揪了一下,陛下你可别出卖我啊。

其他几个“忠臣”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狐疑,到底是谁出的主意啊?

王衍咳嗽了一下,殿中顿时静了下来。

“陛下。”王衍起身,行了一礼,说道:“州牧之事,不合邦典,可先放一放。议功之事,可是不能再拖了。”

“太尉但讲无妨。”司马炽面无表情地说道。

王衍也不和他客气,直说道:“陈公邵勋受恩两朝,奋发十年。败王弥、破匈奴、收河阳、下邺城,又数救洛京,以致今日。其功大矣、广矣,几无人可比。琅琊王有定江南、输漕粮之功,然授其丞相之职,是否妥当?”

说完这个,王衍又历数了下诸王开府时的名义。

其中最显赫的是——

赵王司马伦:相国;

齐王司马冏:大司马、辅政大臣、加九锡;

成都王司马颖:大将军、丞相、皇太弟;

东海王司马越:太傅、录尚书事。

这四位都是实际插手台阁事务的,权倾朝野,非其他人可比。

“琅琊王远在数千里之外,如何以丞相之职统领万方?此其一也。”

“祖逖寸功未立,刘琨困守孤城,王浚矜骄浅薄,缘何能得州牧之职,而陈公又一无所有?赏彼而抑此,难以令人信服。此其二也。”

“洛阳危急之时,谁能来救驾?陈公鏖兵接战十年,屡有胜绩,贼寇丧胆,匈奴畏惧,若不厚赏,则令天下非议,再无一兵一卒勤王之师。此其三也。”

“望陛下明鉴。”

司马炽沉默了一会,道:“邵勋妄言逐鹿之秋,此为大不敬之语,不该重罚?”

王衍拱了拱手,道:“治蹊田者,岂能夺牛?”

司马炽别过脸去,不想多说。

“陛下,邵全忠一世输忠,立有大功,不赏恐令人寒心。”

“陛下宁不惧勤王之师作壁上观耶?”

“欲令天下方伯信服,必先奖掖陈公。”

“到底谁在诋毁陈公?误陛下中兴大业,实在可恨!”

“些许妄语,定非陈公本意。奸邪朋党,犬吠竞发,实则嫉贤妒能。”

朝臣们纷纷出列恳请,就连被天子笼络的文官武将也低下头,不在这个时候出言阻止。

王衍粗粗扫视了一番,大概明白谁支持,谁反对了。

司马炽被群臣弄得有些火大,扭过头来看着众人,一时间气急攻心,脸色涨红。

“陛下,臣请进陈公车骑将军之职。”尚书郎庾冰大声道。

“请进陈公为车骑将军。”乐肇上前附议。

“请进陈公为车骑将军。”陆陆续续有人附和道。

司马炽只觉摇摇欲坠。

他感觉事情走向有越来越坏的味道。

州牧抛出来,群臣反对声音这么大,委实出乎他的预料。

是,他也不太赞成广设州牧,但伱们反对得这么激烈,是不是过了?是不是都投到邵勋那边去了?

他隐隐觉得,进邵勋为车骑将军可能只是第一步。

后面还有什么?他不敢想。

相国?不行!

大将军?更不行!

梁公?不可能!

录尚书事乃至丞相?绝无可能!

“散朝!”他冷哼一声,起身离去。

群臣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王衍轻拈胡须,看着众臣。

被他扫视到的人,或欣喜,或谄媚,或不安,或恐惧……

还得再多试探几番,那样各自的态度就都清楚了。

王衍轻笑一声,出殿而去。

午后,一辆囚车抵达洛阳,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梁伏疵半蹲于内,胡茬之上全是冰晶。

行至东阳门内御街之后,听得耳畔全是嘈杂之声,梁伏疵猛然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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