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沉默。
静到他们都只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姜岁从整个耳廓都酥麻的状态慢慢回神过来,他不知道说什么,也什么都说不了。
只能企盼着有什么意外能快点帮他逃离出来,结束这段通话。
门开合的声音突然响起——
姜岁像突然得到了喘息的空隙,他静静等待着。
“姜姜,我回来了。”
闻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同一时间,姜岁语速飞快,“闻云回来了,我们发消息聊吧。”
这段无言的通话总算被挂断。
闻云提着大大小小的吃的,“我男朋友到楼下给我送饭了,还有你的一份呢,吃完我们去商场逛逛吧?”
姜岁之前来这住的次数不算少,日用品跟换洗衣物都算齐全,但再多的就没了,也是时候该去一次商场。
他看了眼手机时间,“不了,我待会儿回去一趟。”
闻云瞬间来了精神,“我车子刚加满了油。”话里话外都在暗示着想跟着一起去吃瓜。
姜岁晃晃手机,“我打车去,车子停在外面太明显了,孟从南晚上基本都会加班,很晚才回来,但以防万一,他要是回来了我就从后门跑。”
闻云听完一脸正色,“姜姜,你给我开个直播吧。”
这个离谱的要求姜岁当然没答应,他算着时间,在夜色落幕后,打了车飞奔过去。
没办法,看样子这婚一时半会儿离不了,他总得把家当都拿出来吧。
虽然孟从南说他可以继续住,
但姜岁实在没有这么厚的脸皮。
车子停下,这两天回温了一些,姜岁只套了一件毛衣,在黑夜中下了车,他看着眼前一片漆黑的前院,定了定心神。
小跑着到大门前,发现窗内也黑漆漆的,就觉得稳了。
孟从南要么在加班,要么在参加什么晚会酒局,肯定不在家,不然怎么灯一个都没开。
姜岁打开了房门,他做贼心虚,也不敢开灯,用着手机屏幕的微光,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轻手轻脚地摸黑着准备上楼。
不开灯其实也并不黑。
因为一楼大面积地做了落地窗设计,就算是晚上,月光从外照进来时,尽管有些模糊,也能够让人大致看清周围的摆设。
姜岁不知怎么心里有些莫名地慌乱,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但硬是想怎么也想不起。
于是一边往前走着,一边出着神,直到余光瞥见了什么,才骤然停下。
是一架钢琴。
他都快忘了这架钢琴了,这是姜岁三年前住进来时放置的,不过当时刚结婚,各种事情都堆积在一起,就随便去琴行挑了个过得去眼的放在家里。
但姜岁几乎一次都没弹过,刚开始是没时间,后来是没有心情,也怕打扰到孟从南。
毕竟也是他当年用心布置的,也不知道以后跟人离婚了能不能叫车来拖去他新家里。
姜岁一时有些回不过神,他情不自禁地走到那架钢琴前,低垂着眼,轻摸了下上面盖着的防尘布。
他其实并不是音乐生,而是学金融业的。
没办法,他总得为家里公司着想,可姜岁从没有放弃过这项爱好。
他微微闭着眼,脑海中浮现出最近练着的一段旋律,就这么静静站在钢琴前,隔着防尘布轻按下几个琴键,随意又信手拈来地弹了段旋律悦耳的曲子。
琴音连绵成一片,只短短十几秒就停了。
孟从南就这么坐在外面,隔着扇落地窗的距离,沉默地看着月光下穿着白色毛衣的少年,眼神依旧同当年一般。
等姜岁抬眼时,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跟孟从南对视上。
对方静静坐在黑夜的冷风中,指间还夹着星点火光,因为他是站着的,还微抬着眼,仰视般看着自己,黑眸深沉又专注。
等他反应过来时,孟从南已经起身走了进来,当场被抓包,姜岁瞬间连指尖都绷紧了,“你……”
结巴了一下。
姜岁想好能说什么时已经晚了,
孟从南早就停在了他面前。
现在变成姜岁不得不仰着脸去看人,因为没开灯,又背着光,他连孟从南的表情都看不太清,只能感受到对方有如实质的目光。
“……你怎么在家?”话好像烫嘴,叫姜岁出声得艰难,但开了口,就越说越顺畅,“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闻到孟从南身上近在咫尺的淡淡烟味,男士香水的温和被烟草的侵略感取代。
是一种姜岁熟悉了三年,
有些忘不了的味道。
姜岁忍不住微微退后了半步,胡思乱想着,孟从南抽了多少支烟?在外面坐了多久?好尴尬他要说什么才好。
又忍不住微微埋怨,孟从南怎么还不开口接话,以前从不会这样的,早就第一时间帮他解困了。
“今天下午和晚上我都没有工作。”片刻,孟从南才开口,因为抽了烟,嗓音微哑,很沉。
姜岁下意识问,“为什么?”
孟从南顿了顿,没有直接回答,就像姜岁想的,他知道他的爱人忘了,所以体贴又周到的没有直接说明,以免让人陷入无措。
姜岁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又因为想不起来,有些困惑地看着人。
孟从南只沉默地侧身半掀开钢琴上的防尘帘,“要送你的礼物。”
姜岁这才看清这不是他原先挑的那架钢琴。
这架大型三角钢琴的琴身是刷了亮漆的木纹色,胡桃木,古老厚重,钢琴架半支着,能看见内部的琴弦。
姜岁承认他有些挪不开眼,他轻咳一声,“这么突然。”
孟从南提醒道,“是纪念礼物,并不突然。”
姜岁下意识重复道,“纪、念礼物?”
纪念什么?
孟从南好像笑了一下,“结婚纪念日。”
姜岁瞬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他安静了很久,还是陷入了无措,“……我忘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