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健空降佑宁,搅乱了原本就有些微妙的县委权力结构,令得耿啸林烦恼丛生。
东楼铁票没变,耿啸林依然拥有无可辩驳的姜渝海、夏铭、印会实以及庄咏诗四位同盟,剩下几位就一言难尽了:
顾若洚是蓝京最坚实的盟友,不必多说;铁从军、曹阿龙至少对蓝京持赞赏态度,近几次常委会愈发呈力挺之势;赵怀石典型的欺软怕硬,现在是被蓝京打伏了,不敢公开站队耿啸林,也不敢公开反对蓝京。
原来虞程友作为颇具实力的本土系领导,对曹阿龙、铁从军、赵怀石都有一定号召力,隐隐形成堪与耿啸林抗衡的中间力量,现如今三位当中两位归顺蓝京,赵怀石也举棋不定。
樊健接替虞程友后,麻烦了,麻烦在于其出身——市委办社会事业科。
社会事业科负责科教文卫等领域,都属于“社会事业”,作为市卫生局主管材料报送的蓝京,以前经常与樊健打交道,谈不上交情,反正远比跟耿啸林等县领导熟悉些,见面感觉也亲切。
还有一层关系是,以前莫小米、莫胜男先后在市正府办社会事业科,出于数据共享、联手举办会议活动等原因接触很多,樊健也深知蓝京、秦铁雁与莫小米案子的关联。
所以来佑宁报到时遇见蓝京,樊健当即亲热地又是握手又是拥抱,大声说“老朋友”——对人地两疏的樊健而言,急切需要县长强有力支持才能迅速站稳脚跟,否则受人排挤冷落的滋味不好受。
在市府大院久了,樊健自然很懂得结盟的策略:耿啸林属于势力相对较强的一方,自己主动凑上去叫做“投靠”,必定不受重视;蓝京虽处下风但势头强劲,自己加入叫做“加盟”,对于提升自身战略价值大不相同。
听到两人“相谈甚欢”,耿啸林老脸顿时耷拉下来,关起门来久久沉思,然后蹑手蹑脚到门口,猛地拉开门左右看了看走廊,没人,遂舒了口气回屋反锁好门,拨出一个号码低沉地问道:
“上次交待的事办得怎样?”
“已经着手进行,考虑到隐蔽性安全性进展不快,但一直没松劲,耿书记。”
“要加快速度!”耿啸林声音更低,“时不待我,必须……三季度顶多十月底到位!”
“啊,这么快?”对方失声道,“耿书记,单单我们这边运作不行,主要还看工程进度。”
耿啸林踱到墙角声音低不可闻:“三个原因,第一樊健来了之后常委会基本不可能票决;第二今年底明年初渝海要走,再从市里空降的话顶多中立,况且现在省市两级看好姓蓝的领导越来越多,你想想届时什么局面?”
对方深深吸了口气,喃喃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三季度能完成?”
“可工程那边确实快不起来,原计划年底左右的……”
耿啸林道:“不要把目光仅盯在工地,周边也可以嘛,比如桥梁、围墙、河渠……”
“是是是,我马上自己跑一趟!”对方赶紧表态道。
奇妙的巧合,就在耿啸林握着手机窃窃私语时,蓝京和秦铁雁同车前往无铁山新体育馆工地视察。
瞟了眼专注开车的詹泊,秦铁雁轻声道:“哎,那个庄咏诗有点名堂……”
“名堂?”
“她跟东楼那位无关,甚至有点若远若离,不过,她升迁途中与某位前领导密切相关……”
蓝京若有所思点点头:“与我的判断差不多,但本质上还是一路人,他们有共同的利益追求。”
秦铁雁道:“最近那帮人可能感觉到压力,频频走动、密谈,鬼鬼祟祟的一看就猜到不是好事儿。”
“与解应达命案有关?”
“不象,相反沧海实业那边非常安静,也有故意避嫌的意思。”
“哦……”
蓝京沉吟有顷,陡地目光一凝道,“停!”
车子没停稳他就率先跳下去,站在河边道,“这座铁桥什么时候架的,上次来的时候好像没有?”
秦铁雁道:“原来是座用了二十多年的木头桥,桥柱都快烂掉了,根本吃不消来来往往的工程车、渣土车碾压,所以临时架了个铁桥,别看咣当咣当底下结实着呢。”
蓝京还是摇头:“你是刑警,不是桥梁专家,不懂别乱说,我需要听专业意见。”
“蓝县长,据我所知铁桥在承重和耐压两方面都胜过木桥,”詹泊出人意料道,“不过这座铁桥看起来没那么坚固,有种容易散架的感觉。”
秦铁雁道:“刚开始还可以,但你想想每天多少辆重型卡车、工程车从上面经过,新体育馆和兴体大道两个项目同时开工呢,等工程到了尾声会考虑正式修建一条水泥桥的。”
“照搬你的话,从现在到工程尾声还得经过多少辆车?”蓝京围着铁桥反复打量,“万一桥面垮塌,车身带那么重的惯性一头栽入河里,九死一生呐,铁雁。”
“也没那么巧吧……”
秦铁雁道,“说实话吧蓝京,做工程一年到头出几桩车祸,死两三个人根本不算事儿,能掩盖就掩盖,你坐办公室不可能听到半丝风声,如果为了——我说句狠心话,可承受代价或小概率事件而提高工程成本,没哪个老板愿意干。”
蓝京颌首道:“我理解你的意思,但很多时候就怕碰到巧处,比如栽进河里的不是卡车而是中巴车呢,一车二三十个人全部溺亡,我是总指挥,你是副总指挥,我你脱得了干系吗?”
“新体育馆封底前都不可能有中巴车!”秦铁雁道。
“昨天我让昊林了解过,自从架了铁桥后桥面变宽了,以前从西北侧绕行到乡镇的中巴车现在抄近路从无铁山下走,能节省15分钟左右,”蓝京道,“中巴车上午两班,下午一班,每趟车按规定限载18人但实际都会超载,特别双休日车里能挤40人,铁雁,你想象一下中巴车坠入河里的场面,水流这么急,河道又深,能救一半人还得死20个,到时……”
秦铁雁长长倒吸一口凉气:“你说得我毛骨悚然,蓝京!从头到尾,我可真没往中巴车方向想过!”
“你没想过,不代表别人没想过,”蓝京道,“姓耿的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