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华辉和云家旭在会议结束时围绕念松霖进行短暂交谈的消息很快传到三号首长戴灏耳里,本来嘛,谈话并不存在刻意隐瞒或回避谁,到他俩的身份境界已经没有私事,所有一切都为了工作,因此有技巧让其他领导、秘书、工作人员听到也是策略,传递“我很关心”的信号。
戴灏独自坐在凉爽得有些冷感的办公室——与其他首长办公区域夏天26度冬天20度恒温不同,他总要求再低3度,理论是要让每个来指示汇报工作的干部打心眼里感觉到寒意,人有了畏惧做事情才能踏实。
翻开笔记,里面有钟纪委监督室关于对副书记念松霖隔离审查的提议,理由是办案过程中徇私舞弊、,利用调查定性的松紧尺度把握获取正治和经济等方面利益。
局委员、钟纪委书记骆广庆表示认可,但涉及钟纪委班子成员、正部级领导,哪怕只是不予公开的内部隔离审查都必须经戴灏同意。其实若论慎重起见最好还要知会一下聂华辉,毕竟正部级干部屈指可数,每位的提拔任用都经过前五位把关,当然幕后风云变幻与勾心斗角就不提了。
不过钟纪委向来有其特殊性,自身管理封闭加上保密、安全、纪律等方面因素,此外戴灏素来强势强硬,牢牢护着自家地盘不让聂华辉插手,更别提云家旭等常委以及局委员。
这回打着内部监督的旗帜,采取的方式又非双规等严厉措施,而是相对温和的隔离审查——它有多种变通形式,比如关在家里算隔离;一个人在办公室也算隔离,本质上讲并不限制人身自由,也达不到拘禁等程度。
要真有大领导过问就说“问问话核实一下情况而已”,轻轻松松便搪塞过去了,到大领导的身份总不好意思隔两三天又问“怎么还没放出来”,彼此要留些分寸和空间。
虽然如此,铁旗杆巷那户大家长女亲自到海子找云家旭,云家旭又当面告之聂华辉,聂华辉表态“我会”,一连串的意外让强如戴灏者也不能不重新评估与掂量。
“请常胜同志过来一下。”
戴灏吩咐秘书道,合起笔记本想塞进抽屉,转而放到右侧文件上面,又移到左侧……
深沉内敛、喜恶不溢于言表的他,显得前所未有的心烦意乱。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在外界看来钟组部长刘家冰(濒临出局)、正法委书记惠铁生(留任不入常)、钟宣部长燕志毅和正务副理高靖厮杀得难解难分,煞是热闹;保守系则平稳过渡,一个退,一个进,依然保留在前五当中的发言权,局面相当和谐。
真有那么和谐吗?其实不然。
戴灏跟骆广庆并非真正的志同道合,分属保守系里面不同派别,按历史成因、地域、经济理念等大致分为三类,一是顽固保守派,主张正府干预、管理市场,是计划经济和保守经济的坚定拥护者;二是改良保守派,在计划经济为基调的模式下拥抱市场,某些方面赞成改革开放;三是地方保守系,介于顽固保守派和改良派之间,强调因地制宜百花齐放,不过意识方面仍倾向保守主义。
出身京都传统本土系的戴灏属于顽固保守派,但又带有一定平民色彩和地方化路线,核心还是为人民服务,哪怕服务的方式方法建立在计划经济基础之上,起码主基调为老百姓着想。
骆广庆是背倚传统家族高端定位的改良保守派,高举保守系大旗,却从不拒绝利用外资和开放正策谋取私利,这也是最为戴灏等传统保守系所诟病的,可这只是戴灏的视角与认知,换到京都传统家族、沿海系、中原本土系等各方看来,骆广庆才是更利于沟通合作的正治家,过于固执保守并不受人欢迎。
之所以“一致推举”骆广庆成为新的保守系代表人物,拿到那张宝贵的入场(常)券,戴灏也真的迫于无奈:
主要是骆广庆以及背后骆家太强了,保守系内所有对手要么被打趴下,要么主动臣服,要么不堪一击。以局层面来说,历来保守系都有三个名额,当初进局前另两位跟骆广庆在同一个水平线,然则骆家就有这个本事,一个打发到人大,一个踢到南疆,转眼就失去与骆广庆较量的底气。
还有一位在中原的省·委书记原本是戴灏重点栽培的保守系中坚,去年冷不丁被钟纪委挖到其家属在高速公路工程牟利九个亿的重要线索,也不急于动手,而是透过“知情人”爆料给媒体,闹得沸沸扬扬之际才假装指示介入调查,后来发现省·委书记并不清楚家属私自做工程的情况,并且在多个场合强调家人不准在辖内拿项目,有啥办法?外界都认为夫妻俩唱双簧,可站在那位省·委书记角度九个亿算啥啊。
九个亿能换到局委员吗?门都找不到!
再查方知有人故意找上门,硬把工程塞给其家属的,这个“有人”的身份不明而喻,可怜那位省·委书记只能吃下哑巴亏,黯然被贬到京都人大提前退出正坛,据此骆广庆一举拔掉最具威胁的眼中钉。
既然能打的一个都没有,戴灏从保守系整体利益考虑不得不全力推荐骆广庆,也不得不在涉及重大举措和原则问题上维护骆广庆。
比如同意隔离审查念松霖。
其实一直以来戴灏颇为欣赏念松霖的正直与君子,在省部级层面是难能可贵的,也适合担任钟纪委副书记的要职,因此京都高层酝酿并推动这一任命时,戴灏表示了赞成。
但没想到念松霖在查处康腾集团攫取八百亿国有资产大案时得罪了骆广庆——到目前为止戴灏也没弄清骆广庆与此案到底什么关系,总之从刚开始围绕是否双规柳立权就争执不下,台面看似乎只是策略问题:
骆广庆认为刚开始就双规常务副省长动静太大,会让专案组没有退路,也容易打草惊蛇令得晋西涉案的厅局级领导紧急销毁证据,影响案件调查;
念松霖坚持擒贼先擒王,说外围取得的线索和证据都证明柳立权脱不了干系,果断采取双规措施能让其他涉案人员打消幻想,主动向组织交待罪行。
到钟纪委这样的层面,所有原则问题都直接反映于操作问题。
两次部务会没达成一致,后来骆广庆到基层视察,念松霖干脆带着材料寻求戴灏支持,详详细细汇报了一个多小时。
戴灏也深感震惊区区注册资金几百万的香港公司竟然能鲸吞八百亿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