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京陪同秦铁雁找林士光报到时,在屋里等了七八分钟,期间林士光一直在外面空地打电话,情绪非常激动的样子,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时不时挥舞右臂似在争执什么。
两人相视会意,暗知此时的林士光处境不比他俩好到哪儿去,或许更糟。
民间根据省·委考察组动向揣测现任分管科教文卫副市长调离衡泽后,市卫生局长张建和大概率脱颖而出,他的位子又花落谁家呢?
市卫生局内部最有竞争力的便是两位副局长:林士光与刘贵。
论排名林士光在副局长里位居第三,比刘贵高一个身位;论资历,林士光是内科医生出身,辗转卫生院、社区医院、中医院等多个医院和岗位,支过边也远赴非洲参与国际援助,这方面刘贵逊色多多,但他的优势是长期负责组织人事、后勤管理,在市里建立起广泛人脉,市领导或家属偶尔头疼脑热首先想到“联系刘贵”。
那么,手握重磅推荐权的张建和青睐谁?
按理同为技术干部,外科医生出身的张建和应该与林士光惺惺相惜,然而医院内部存在鄙视链,外科医生总觉得内科医生只晓得乱用药啥病都看不好,而且两人在医改方向、药品及器械采购、医疗点布局等方面磕磕碰碰,芥蒂颇深。相反刘贵善于察言观色,把自己位置放得很低什么事都唯张建和指令是从,推荐票给谁脚趾头都能想到。
不过问题没这么简单,推荐票固然很重要却非局长人选的决定因素,原因在于两人背后都有来自市府大院的强力支持力量,博弈实质发生在市领导层面。对市卫生局来说则将产生多米诺骨牌效应,林士光上位,常志伟就能提拔副局长;刘贵主持工作,副局长位子必定给办公室主任尤山堂。
这就是省考察组进驻衡泽的关键时刻,林士光和常志伟却被打发到荷莲岛背后暗含的不祥信号:
胜负已成定局,医政条线全面溃败!按卫生系统不成文规矩,为新领导顺利开展工作,林士光恐怕要调离市卫生局,或到计生委或到红十字会等落个闲职,仕途就此终结。
通完电话回屋,林士光脸色异常难看,没等蓝京介绍便直截了当对秦铁雁道:
“收到短信了,你的任务主要配合小蓝做好游客,防止私自泅渡、对岸船只强行登岛等,其它没事儿……就这样吧,早日休息。”
说完挥手打发他俩离开。
灰溜溜到了屋外,秦铁雁悄悄道:“林局心情很差。”
蓝京深深喟叹:“你我心情好吗?今晚所有人心情都很差。”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蓝京独自来到主楼,让保安拿钥匙打开419——精神病院门锁都只从外面控制,一眼看到有个女孩半躺在床头看书,大概太入神的缘故都没抬头。
蓝京示意保安出去并反手关好门,走到床边轻轻道:
“你好,我叫蓝京,住在游轮的外省游客让我来的。”
女孩这才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张纯净得令人心疼又苍白得令人心碎的俏脸,眼里满是戒备和陌生,冷冷道:
“知道了。”
蓝京不由得一滞。
毕业于男少女多的医科大学的他,不泛与女孩子打交道、逗她们开心的经验,可这会儿竟有无从着手之感。
“院方档案你叫吴晓燕……”
“真名郁杏子。”
“很好听名字,”蓝京恭维道,“你是昨天下午经刘院长批准入院,备注写着重度抑郁留院观察。”
她淡淡道:“原计划今天出院。”
“其实并没有重度抑郁?”
“我姓郁。”
“好冷的幽默啊,”蓝京道,“听着目前你有点麻烦,因为工作组要对所有患者进行精神鉴定,象你这样根本没问题的将作为骚乱事件怀疑对象!你要配合做两件事,第一如实说出你工作或上学的地方;第二除了和我单独相处,不要跟任何人说话,一个字都别说。”
郁杏子道:“书泽大学研究生毕业,工作还没落地,暂住在市区亲戚家里。”
“户籍哪里?”
很简单的问题,不知为何她居然愣了愣,隔了会儿道:“书泽。”
“好,我记住了,你也记住我说的话!”
蓝京也不赘言转身便出了病房,凭经验,这种个性冷淡的女孩子最讨厌男人没话找话地搭讪,嗯,那就相忘于江湖吧。
常志伟还守在监控大屏前盯着精神鉴定现场,蓝京装作漫不经心道:
“对了常科长,419住的抑郁病人入院前我见过,情况很严重而且极为抗拒跟陌生人谈话,能不能免掉精神鉴定项目?”
“哦?”
常志伟翻开病历看了会儿,“你认识患者吴晓燕?”
“真名叫郁杏子,书大研究生,可能读书读傻了吧,省城家人托关系找到刘院长特批入院观察,考虑影响就业嫁人什么的所以用了化名。”
蓝京说得合情合情,丝丝入扣。
常志伟点点头道:“重度抑郁挺麻烦,基本无药可治,这样吧你找个好说话的小组加入进去,把她领到监控底下坐会儿履行下程序,日后倒查也交待得过去。”
“谢谢常科长,谢谢。”蓝京心中窃喜。
“抑郁症虽然属于精神科疾病大范畴,更多表现于心理障碍,普通精神鉴定手段也查不出来的。”
常志伟微笑道,隐隐似有所指。蓝京暗叫惭愧,情知自己这个冒牌医科大学毕业生根本瞒不过老医生火眼金睛。
冒牌?
蓝京就读的学校是书泽医科大学,没错,然而却是常人想象不到的法学专业。为何跑到医科大学学法律?分数不够呗,书泽医科大学好歹也算末流211。
殊不知如意算盘在无情的现实面前撞得头破血流,公检法、律师事务所等一看到“医科大学”四个字立马把档案甩到一边,嘀咕说学医的来开什么玩笑!
欲哭无泪的蓝京转了一大圈最终不得不委屈地考入镇卫生院安身,负责办公室所有文字工作兼后勤杂务,两年后镇领导听说他学的法学专业,抽调到司法所干了段时间,后来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