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章为首的市领导接受省·委调查的消息迅速传遍衡泽,顿时暗流汹涌,原本静待新一轮人事调整的各方势力纷纷出动,重新寻求支持。
很明显两位省·委常委领衔的调查组成立本身就意味着郭文章失去省·委信任,加之他去年就应该离任,退到现在又大半年过去,两个组随便编条理由就能让他顺势调回省城,没必要非等到六月底。
一旦郭文章调离,衡泽将出现相当大的权力真空!
去年郭文章自己都做好回省城准备时,与刘余胜等市主要领导形成了一份人事调整名单,孰料就在计划召开常委会之际被叫到省里谈话,人事暂时冻结,名单作废。
后来打算年底前动手,很突然的情况下刘余胜又被免掉市长职务至今空悬,名单再度作废。
今年一季度末至四月上旬郭文章率市委常委们到各区县转了一圈,郭改五条贯彻落实情况、经济发展水平、基层响应速度及项目落地效果等等已心中有数,市委组织部根据郭文章指示开部务会,提前做好干部遴选、测评和调查方案等预备动作,就在这此节骨眼上又出大岔子了。
从去年到今年一季度,人事冻结加上郭文章只做减法,实际上从市到区县乃至街道办、乡镇领导岗位普遍存在缺额空额兼任现象,最典型莫过于梁焱,一人兼任市委副书记、市委组织部长、衡化区委书记三职!
此番省·委两个调查组双管齐下,梁焱居然置身于度外,因此成为各方一致看好接任市委书记的头号大热门。
作为与黄运雄并驾齐驱的衡泽本土系重量级代表人物,梁焱在皇城根儿有老领导“关心厚爱”,省里也不乏强有力的火力支持,若放在别的地级市早就当上市委书记了,然则在内卷严重的衡泽费尽心思也只卡位到市委副书记。
梁焱不象黄运雄那么强势,办事雷厉风行不给别人转身——对付秦铁雁就是其风格典型体现,先踢出调查组,再打发到荷莲岛,然后还不罢休非要贬黜到偏远乡镇永无出头之日。这种赶尽杀绝的做法,即使泥性子也要腾出三分火来,所以黄运雄的麻烦在于树敌太多,很多潜在的对手巴不得他早点倒台好冲上前踩几脚。
梁焱性格绵软柔和,跟他说话永远吵不起来,哪怕事关重大原则或触及其底线,“我不认同你的观点”算是态度最坚决的重话了。但知己朋友也不多,很多人都觉得走不进他的内心,总觉得此人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坚硬的牙齿总是先掉,柔软的舌头却能一直顽强存在,毫无疑问,在刘余胜退出、郭文章即将离任之际,梁焱很可能将力压黄运雄成为笑到最后。
傍晚时分,市委白晓来到梁焱办公室,两人相对而坐会意一笑。
衡泽仅有的八名常委当中,郭文章、黄维雄、詹周五都接受调查;韩天保、丁寿庄因为工作不力被省·委调整职务靠边站;市委秘书长李显成不消说是郭文章的亲信加心腹,估计下半年也将边缘化,目前为止独善其身且有可能被委以重任的就剩下他俩。
“衡泽被调查组搅得天翻地覆,人事调整又要搁浅吧?”白晓试探道。
梁焱微笑道:“省里调查就必定要有结论,结论出来前讨论人事不妥当。”
“结论出来后呢?恐怕更有问题!”
白晓身体前倾压低声音道,“结论无非两种可能,一是郭书记没事儿,考虑到六月底调离已成定局,紧接着九成九大马阔斧都换上他钟意的;一是郭书记有事,省里紧急调整市,你老梁主正基本铁板钉钉,可新班子按惯例又起码三个月不能研究人事,一拖再拖,拖下去没完没了啦老梁!”
“老白有什么想法?”梁焱还是一脸若有若无的微笑。
“我想……”
白晓谨慎地往门外瞅了瞅,起身反锁好门声音更低,“我的想法也就跟老梁说说,这会儿没关系……”
这个周末所有人都过得不安心,包括蓝京。
周五下午四点多钟,区府大院领导们一大半没了踪影,就剩车端平坚守岗位,叫谁谁不在,气得性格内敛低调的他都忍不住爆粗口;伊宫瑜则从拆迁指挥部直接回省城。
蓝京上午起带着孟龙、高雅、司马昊到科技园走访企业,下午回来后想召集工业科碰下头,讨论如何平衡企业落户与环保的分寸,却发现科室人员都散光了;想找一份区正府办前年发的文件,颜思思居然也不在!
“那个……”
蓝京瞟瞟一脸揶喻神情的高雅,吩咐孟龙道,“联系一下思思在什么地方,能不能尽快找到那份文件。”
呼了七八次都没回,等到快要下班才接到她的电话,轻描淡写说回省城有点私事,已向科长请过假。
“她请假了,文件怎么办?”孟龙拿着话筒请示道。
高雅“卟哧”一笑。
蓝京气得七窍冒烟,挥挥手道:“下周再说!”
“哎蓝助理,思思该不会回去求援,想办法下波人事调整有个说法?”高雅这才悄声道。
蓝京皱眉不语,良久道:“都早点下班吧……别被外面似是而非的说法所误导,任何时候干好自己本职工作最重要。”
孟龙与高雅看得出领导心情不太好,相互使个眼色离开办公室。
定定坐了会儿,蓝京起身收拾东西准备去食堂,门口人影一闪,竟是父亲蓝维朴!
胸前挎着泛白的旧军包,风尘赴赴。
“爸!”蓝京吃惊地说,“您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下午刚好我在办公室有事,不然岂不扑个空?”
蓝维朴道:“历史经验告诉我,周五下午要么提前下班,要么都在办公室……”
“您出来了,妈妈一个人在家怎么办?”蓝京边问边看时间,“走,先到食堂吃晚饭。”
“不不不,我跑这趟是为了一件事,说完就走,正好赶得上最晚一班车,”蓝维朴说着反锁好门,一脸郑重的模样。
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非得专程往返跑一趟?蓝京微微不安地看着父亲。
蓝维朴打开旧军包,压低声音道:“今天画家送劳务费给我了,你猜多少?一万二!”
“一万二?!”蓝京吓了一跳,心想不是说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