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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裴旗遍地(1 / 2)

“还望将军三思。”唐少恭满身满脸的风雪,紧锁的眉下,是一双乌沉沉的眼,和冻得乌紫的嘴唇。他叩拜在门前,不敢接那一方官印,索性昏倒过去。他是被侍卫抬回翠屿去的。回到翠屿,就睁开了眼睛,头清目明地求见李桑若。“仆有负所托,将军不受兵符。”李桑若一声冷笑,劈头盖脸便是质问。“阿父常说少恭叔是荆山之玉,有八斗之才。依哀家看,装晕假死这本事,确实无人能及。”最近两人相对,硝烟味十足。唐少恭是李宗训安放在李桑若身边的眼线。若说李桑若是傀儡,是提线木偶,那唐少恭就是李宗训攥在手里的线,是他们父女之间权力之争的传声筒。李桑若有气,不敢对李宗训发泄,只好在唐少恭面前耍脾气。然而,唐少恭对她的尖酸刻薄,完全无视。他抱拳一揖,目光冷冷地道:“此番已无法善了,殿下还须早做准备。”李桑若不想知道在春酲馆风雨中苦熬一夜的唐少恭,是什么心情,更不想知道此刻满朝文武看见如此可笑的局面,会如何看她。甚至也来不及思考自己将会面临多么难堪可怕的处境……她只有痛恨,埋怨,不甘心——明明是她的夫郎,明明是她少年慕艾,芳心暗许的男人,明明他亲口说过,会扶持她和匡儿,兴邦立国,共享盛世太平。怎么短短三年不到,突然就变出这番变故只因冯敬廷献了个女儿给他威震天下的裴大将军,真的是因为女色所惑李桑若不信,也不肯信。她怀疑个中蹊跷,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问题在哪里。“哀家能准备什么”她虚弱地躺在榻上,冷眼看唐少恭,一脸的讥诮。“阿父不是常说裴獗会拥兵自重吗这一天终于来了,不是正合他意他交出兵符,辞官解印,不也是阿父求之不得的事情”唐少恭让她呛得无言。一声不吭看她半晌,才收住气,慢慢拱手。“请太后下诏罪己,以平大将军怒火。”李桑若笑了。笑得双眼通红,如同鬼魅。“少恭叔跟丞相通过气了吗是已经商酌妥当,要把罪名推到我一个妇道人家的身上献祭我,成全你们的清名”唐少恭垂眸,躬着身子拱手,嗓音低沉缓慢。“仆不敢。殿下细思,便知丞相一片苦心。”事情如真像李桑若以为的那么简单,“交个兵符,解个官印”就皆大欢喜,又哪里存在“拥兵自重,功高盖主”的说法李宗训也不用汲汲营营,筹谋多年。礼崩乐坏的乱世里,没有君主,只有僭主。君王江山的获得,无一不是通过政变和武力夺权。晋、齐,以前他们的前朝、前前朝,没有一个例外。在这样的背景下,一个人的实力大于皇族血统。人们对家族,宗祠的归属也远远大于风雨飘摇中产生的一个个国家。天子有种焉兵强马壮者为之尔。拥有强大的兵力,就有钱有粮有矿有地盘,皇权的掣肘就少,甚至无力控制……晋廷和裴獗的关系便是如此。当他的声望、实力,影响可以取代皇权的时候,要靠他自己的忠诚来恪尽职守,不如巨大的利益捆绑。这也是李宗训从笼络到绞杀,绞杀不成,又不得不俯低示好的原因。说到底是对拥兵自重者的畏惧,怕裴獗篡位夺权。唐少恭看李桑若愣愣地握着那只暖手炉,蹙眉不语,也不知她想明白了没有,又道:“殿下不必忧心,依仆看,将军心里有气,但眼下还不到兵戎相见的地步。只要殿下诚心递上台阶,将军必定心软动摇,顺势而下……”李桑若凝视着他,讷讷问:“只要他肯接下兵符,这场风波,就算过去了,是也不是”唐少恭看着她,“没错。”“好,我写。”李桑若的眼泪夺眶而出,唤来仆女梳发更衣,跪坐在木案前,提起笔来便失声痛哭,眼泪晕花了一团字迹。当日晌午时分,晋太后在信州行宫下诏令,罪己、自省,将此次事件的过错揽于自身,并恳请“国之贤才”,“感念先帝隆恩,勿忘赤忱之心,体恤民艰,固土守疆,勿让社稷不安,国运颠簸……”一个守寡的年轻皇太后,这番放低姿态是为了什么,不用多说。太后诏令一下,很多人都认为事情会得以平息。然而,春酲馆寂静如常,裴獗没有任何表示。但辞官的奏折,还是辗转递到了翠屿。奏折上说,夫人病重,须得静养,受不得半分打扰,他日夜守护,劳心苦形,无力再担任大将军重任,请朝廷另觅良臣。李桑若得到消息,身子虚弱到神志混乱,在行宫里又哭又笑。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太医令濮阳礼也一夜之间病倒了,不仅不能来为她问诊,还恳请辞官归隐。“不允。”一个个的都想抛弃她李桑若气急败坏地大吼。“这时辞官,就是诚心跟哀家作对,哀家要杀他全家,诛他九族。”她再是愤怒,濮阳礼也病得起不来床。他的儿子濮阳九要侍奉汤药,照看病重的父亲,也抽不开身,只是让仆从奉上调理的方子,算是交差。倒是濮阳漪来了,带着大长公主的礼单,前来探病。她盈盈微笑:“舅母贵为皇太后,要什么儿郎没有何必跟一个臣妇争宠”李桑若气得六腑积火,又不能真的下旨把濮阳家都杀了。大长公主立在那里,那些气话也就说说而已。于是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咽,她一面安抚太医令好好养病,一面咬牙唾骂,继续在行宫里发疯。次日,中京快马送来皇帝圣旨。礼官和内侍在大门紧闭的春酲馆外,对着扑面而来的寒风,宣读圣旨。曰:大将军裴獗之妻冯氏,有才有德,柔嘉肃雍之范,毓敏贤良,懿德垂芳,敕封为一品国夫人,赏良田、布匹、金银器皿等若干。如果冯蕴接受封赏,那就是“大将军之妻”,裴獗就还是晋国的大将军。这是兑现承诺,也是迂回的办法。礼官和宣旨内侍候在门外,等了足足半个时辰。然而,圣旨怎么送来的,又怎么带回去了。裴獗没有出来接旨,说是受了风寒,身子不适,然后直接“替爱妻婉拒了”,说夫妻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受此恩赏。这一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人,就变成礼官和大晋使臣。道歉不受,恩赏更是不受。到底要什么短短一天,晋太后罪己诏令所带来的局势缓解便烟消云散。铺天盖地指责声,愈演愈烈,各种悖逆之言,更是风起云涌。谣言如虎,转瞬就在北雍军乃至虎贲、龙骥军里造成了不小的声浪。男儿浴血沙场,马革裹尸,如果回头发现连妻儿都保不住,谁还愿意鞠躬尽瘁大将军尚且如此,普通士兵又如何早前的粮草和冬衣的事件,北雍军对朝廷本就怀有怨怼之心,如今更是认定朝廷要裴獗交兵符,是要夺他的兵权,有杀他之心。兔死狐悲,群情激愤。军中流言四起,人心思变。效忠裴獗的老将和旧部,更是蠢蠢欲动,纷纷在营房里扬“裴”字旗,声援裴獗。一时间,“裴”旗遍地,大有雄图壮志,问鼎苍穹的姿态。消息传出,全天下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信州,落在春酲馆。目光的焦点所在,是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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