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树姑娘终于发现问题，用手帕为他擦去了。
江雪寒闭目不言。心道：夏天盖两层被子，谁盖谁流汗。
他不说话，桃树姑娘急得团团转，一会儿给他冷敷额头，一会儿给他扇风。应该是刚化形不久，还不太熟悉人类。
门外有一道轻轻缓缓的脚步声停下，片刻，又转身向别处去。
江雪寒瞬间睁开眼睛，一手拿掉冷敷的布巾，坐起朗声道：“城主为何不见一面就走？”
他心中明知城主是他的生母，然而无论如何都无法发自内心地称她为母亲。
外面脚步声顿了一顿，门被推开。城主拨开珠帘进来，桃树姑娘的声音戛然而止，马上跪下行礼，然后谨慎地退到一边，全然不见方才絮叨的模样。
城主张口，想唤他名字，却又觉得别扭，梗了一下，才说：“仙尊……身体可好？”
江雪寒从床上下来，行礼道：“恢复了许多，多谢城主关照。”
城主马上要把他按回床上，一摸却发现他衣服湿凉：“怎么回事？仙尊衣服怎么湿了？”她美丽的面容上显出薄怒的神色，回头从模糊的视野中去寻桃树姑娘。
大妖天然的压迫力扫来，桃树姑娘一膝盖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江雪寒看她一眼，道：“城主莫怪，这位桃姑娘只是年纪太小而已。”
城主双手扶住他的手臂，低头叹了口气，似是不知如何开口，良久方道：“你这孩子……算了，你先换身衣服，一会儿我带你去见个人。”
过了一时，江雪寒换了身清爽的衣服出来，由桃树姑娘扶着，走到城主面前。城主抬头打量他，视线却依旧模糊成片，此刻，她无故痛恨起这双眼睛来，哪怕付出一千年的道行，也只想立刻把面前的人清楚的模样烙进心里。
无奈之下，城主抬手抚上江雪寒的脸，强迫自己记着手中每一寸肌肤的触感。
她不知道事情将会如何，只求不要再忘记。
那个雪团子似的孩子，终究是长大了。
桃树姑娘还没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只听城主命令道：“你带江仙尊去城库等土伯。记住，在保全素心城和平民的前提下，不惜任何代价……”
江雪寒感到不对，刚想问城主为何要去城库，城主抬手向他脸上一拂，他便不由自主地向后软倒，被桃树姑娘接住，扛在肩上。
彻底昏迷之前，江雪寒感到有一片柔软的花瓣贴了贴他的额头，像久远到他也记不清的幼时那般温柔，一个似乎很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乖孩子，睡吧，等睡醒了，就好了。”
桃树姑娘抬头看着城主，等待她发话。
城主收手，背过身，点头道：“去吧。”
“是！”桃树姑娘信誓旦旦道：“桃在人在，一定护得江仙尊周全！”说完，轻轻巧巧地飞掠出去，仿佛肩上扛着的这个人只是一团轻飘飘的棉花。
她赌上桃家的名誉，对城主许下了这个诺言。
桃树姑娘刚出门，城主马上转过身，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门口，视线追随着飞快行动的那个小点，目不转睛，她久久凝视着，仿佛要把这暴雨的天气也一同刻进心里。
——纵使树妖所化之形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心”。
待桃树姑娘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雨中，她才沿着曲折的回廊，独自慢慢走着。
素心城主和江雪寒的最后一次见面，就这样结束了。
警报声穿过雨幕，一阵阵地提醒着城中居民随时准备撤离的消息。
直至此刻，各家各户门窗紧闭，街上各种摊铺全无踪影，甚至连一个小孩子都不见。全城的街道都只剩下“刷刷”的雨声。
警报突然变得怪异而凄厉，只响了一下，而后就此断绝。随后，雨声大了起来，掩住了所有人的耳朵。
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桃二十五闻声，骤然睁眼道：“有敌袭！十三大人带土伯先撤，我去抵挡一阵。”
说时迟那时快，刚才被派去传命的桃二十三倒飞进来，撞翻了书案，倒地不动。
桃二十五来不及照看桃二十三，她瞳孔紧缩，拔刀飞掠出门外，不忘喊道：“二位快走！”
她作势防御，一面警惕着四周的风吹草动，一面留意着室内的二人，心思急转：桃二十三的实力虽非顶尖，但也相当可以。能将她重伤至此，对方不是顶尖高手，便是群起而攻。
桃二十五心里想着，双手将刀柄握得更紧。她身后，桃十三独自走出来，道：“城主不在，我且去看看。”
“土伯回去了吗？”桃二十五觑着她的神色，小心问道。
“他回去了，”桃十三看出她的想法，“二十三无事，不必担心，我给她吃了疗伤的药，让她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桃二十五这才松一口气，收刀护着桃十三，沿回廊向城主府前院去。
只见许多来自各个仙门世家、现今归附于仙首的修士御剑前来。他们站在城主府门前的上空，黑压压地遮蔽了本来就暗淡的天光。雨水从他们冷漠如石像的脸上流过，从衣角滴下来，在短促的涟漪中，与地面上的水融为一体。
街道寂静，只余雨声。
阴暗的天空下，骤然发亮的闪电中，桃十三脸上的伤疤越发显得狰狞，连见惯了的桃二十五都忍不住一阵发寒。
两方沉默地对峙。
桃二十三捂着闷痛的胸口，狼狈地从后面赶上来，站在桃十三另一侧。两朵佩刀的桃花，一个冷静缜密，一个忍痛不言。
一阵风吹来，桃十三的脸上沾了几滴水珠。她的视线逡巡在每一个修士的脸上，尔后，仿佛被刺痛般，微微眯了眯眼睛。
“尔等在我素心城制造动乱，所图为何？”
一修士控剑向前飞了一段，厉声道：“日前人界与妖界谈判，你素心城不来，是否怀有异心，欲扰乱两界和平？！蕞尔小城，为何不肯归附仙门世家？！”
这帽子扣得既无理又大，桃二十三和桃二十五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桃二十五上前一步，指着他，怒道：“素心城何时必须归附你仙门世家？如此无礼要求，你可敢跟那妖王提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