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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来(2 / 4)

生就是一场豪赌,错了哪个环节,她都成为不了今日的李佩央。没人能让她一直依靠,她最大的赌注只能下在自己身上。

也是那一年,放假回家的李佩央在门口,听见了屋内,女人苦苦哀求那个男人,让他不要卖了小英,说她还那么小卖给那些人她怎么活。

女孩站在门口,眼前忽然灰白了。

十三岁的她拿起了院子里的一块砖头,走进屋里狠狠砸向了那个男人。

砖头碎了,他人也没倒下,反而拿起锤子朝她走过来。那一刻,地上的女人猛地爬起来,把她推出了门外,从里面反锁了门。

跑啊!

这是她母亲最后一次对她说的完整的话。那天之后,她就开始奔跑,她跑得很快,很远。

她从镇上找到警察回来时,她的母亲倒在血泊里,但还有呼吸。

很多人围观,一双双眼睛看着她,有怜悯、同情,也有不怀好意。

救护车在土路上颠簸,山花漫野的季节,李佩央从车窗看过去,眼里看不见一点灿烂。

她一定要离开这里。她当时想,她一定要走得越远越好。她走了就没再回去过。那个男人数罪并罚最后被判了死刑,他的骨灰她也没去领。

那天之后,李佩央就没有了家的概念。她开始流浪。她只有容身之所,这个地方可以是医院的走廊,也可以是只有一张床的阴暗潮湿的房间。她的母亲躺在床上,她在床下地铺打着手电筒背书。

十六岁,她在饭馆端盘子,一个喝醉酒的客人想摸她的手,被她拒绝。时隔多年,她又挨了一巴掌。但在警察局里,她还是为了一千块钱,签下谅解书,放过了那个人渣。

那时起,李佩央就明白,这世上有很多看似完美正义的选择,都是假象。

人在当下做的选择不是看他们最想要什么,而是基于最需要什么。她那时需要钱,后来需要一个接触前沿研究的机会。她的身世背景,他当然都调查过。但他得到的,和大部分人看见的一样,不过寥寥几行字,半页纸都不到。却是她十八年难熬的日夜。

“累吗。“温暖明亮的房间里,男人朝她伸出手,想帮她擦干眼泪。手伸到半空,却止不住地颤抖。李佩央看见他掉下的泪珠,很晶莹,她握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脸上,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她意识到,他是在问十八岁之前的她。

所以她回答:“累。很累的。”

感到累的时候,她就看向病床上的母亲。她就告诫自己,她一定要有思想。她不能为了活着而活着,她得为了理想信念活着。她这样出身的人每时每秒都在为了生活做出妥协,但只要她理想还在,她就不会真正地堕落。

书上都说蒲公英的种子可以飞很远,但李佩央知道,再用力地吹,它也飞不了多远。

因为蒲公英自己不会飞,单纯依靠风,它逃不出那片田野,只会世世代代扎根在那里。

她不想继续做蒙村的李英。

她在学校里努力用功读书,她在社会上每天摸爬滚打,不是为了当蒲公英,从一片田换到到另一片田里扎根的。她想当鸟,想做鹰,想飞多高就飞多高,想停在哪里就停在哪里,而不是成为谁怀里的玫瑰花。

她自己就能燃烧。

考上大学,离开那座城市之前,遇见他之前,她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李佩央”。因为她的野心配得上让她翱翔在这天地中央。

李佩央看着他,泪中带笑,“庚礼,我可以辜负任何人,我不能辜负我自己。”

“如果我生来愚蠢、浅薄、卑劣,我也可以浑浑噩噩地过这一生。可我不是·.……你也知道的,我不是。”她的头脑足够聪明,她的信念足够坚定,她的理想崇高伟大、灵魂自由坚毅,她具备一个成功科学家所需的全部品质,那她.为什么不去做呢?

她会在自己的领域卓有建树,李佩央从不怀疑。如果有机会她当然会抓住全部的机会,像所有科学家一样去靠近梦寐以求的奖项。

与那些相比,爱情.….或者说很多东西都算不了什么。她在爱情里受的苦难,与她平生相比,不敌万一。她甚至,在爱里感到过真正的温暖。因为他。成为一名卓越的科学家,对八岁的蒙村李英来说是遥不可及的泡法,也是十八岁的李佩央理想的彼岸。二十四岁那年,那条路终于出现在她面前,她拿到了那个世界的入场券。那封申请博士的邮件,李佩央发给的是领域内非常有名的教授,他的团队所做的研究几乎是世界最前沿的。科学家是一个非常特殊的职业,成果百分之八十,甚至九十都依赖于科学家个人的天资,剩下的,还有平台和机遇。S大很不错,她的导师也很好,但他们的实验室在国内也算不上最顶尖的。

当她把回信轻轻放到胡教授的办公桌时,她的老师也只是沉默了一会儿,问她,【今后还有可能回来吗?】因为他们都知道,在一个领域深耕出成绩,几年,十几年都不算多。也许就是一辈子。

【不知道。)李佩央只能这样回答。

这世上聪明的人太多,就算是科学家也有忙忙碌碌一生探寻不到真理的。她有前途,但也“前途未卜"。她只能跟他保证,如果她真得取得了实质性的成果,她会把技术带回祖国。这七年,她也一直和老师保持着联系。至于她本人,李佩央当时以为,这座城市,今后她都不会踏足了。因为这里住着一个即将被她辜负的、她的爱人。人的本性哪有那么容易改变。她本性正直善良,别人予她真心,她都倍加珍惜。辜负他,她也很难过。“我一直很愧疚。对你。”

周庚礼定定望着她,她说"愧疚”,他好像也没有多高兴。他知道,不是所有爱情都能双向奔赴的,她光是走自己的路已经用尽了力气,他们要相爱,只能他不顾一切地朝她走过去。

而他愿意。他一直都愿意。

“七年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你当时说,我一定会“你会抛下一切,跟我一起走。”

李佩央看着他,两滴泪缓缓落下,不是为她自己。这两滴泪,是为他流的。

她上前半步,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额头抵着额头,告诉他,“我爱你。可我当时,做不到。”

哪怕现在,她也不一定能真正带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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