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曲起的膝上,细细地凝着她。他忽然想知晓,陈县是甚么样子?是如何养出她这样的姑娘?
她只伤怀一会儿便能将自个儿哄开心,真真是个可爱的性子。
魏珩垂首凑过去,去看她写的内容。
一眼,不由发笑。
“兄与我成亲,约法数章。”
“其一,有人骂我,和离。”
“其二,兄与我另有新欢,和离。”
“其三,郑(圆圈)死掉,和离。”
思来想去,顾窈还是觉着现下想到的不够周全。她又郑重添上:
“其四,兄要我寅正念书,和离。”
魏珩终于忍不住,喉间发笑,却吓得小姑娘猛然抬头,后脑勺重重撞到他下巴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啊呀!”
“嘶一一”
两个人同时发出声音。
顾窈捂着脑袋回头:“表哥!你的下巴撞到我头了!”她先告状,魏珩只好投降:“我的错。”
他又道:“阿窈,你还不会写我的名字?”顾窈占了上风还未得意,便被他这话堵得抿嘴,支支吾吾应了一声。
能怪她么!魏字和珩字都太难写,她才学写字多长时间,哪能怪她!
可是却不敢与他说。
毕竟大表哥的书本上,处处都有魏珩这二字,按理她是看也能看熟了。
见他并不发作,顾窈只得承诺:“我肯定能学会的,表哥。”
魏珩沉声道:“是要学会,方才你不是说要我以身相许?既然是你提出,便得你给我写婚书,不会写我的名字便是失礼。”
顾窈被他证得一愣一愣,脑袋里如浆糊一般,掠过“魏珩”两个笔画极多的字,哀叹一声:“我知晓了。”她望望面色平和的表哥,想:
原本还怕表哥气怒她做事跳脱,但眼下他们的关系却比从前更好了。
不愧是一一对妹妹好得上天入地的大表哥!她抿嘴笑一下,又低头写她的婚前约定书去了。春桃与夏莲躲在暗处看一一分明有那样大的一块地儿,但两个人偏要坐在一起,头都紧贴着。
对视一眼,都明了跟了个前途无量的主子,谁能想到,这位表姑娘要一跃成为魏府的大奶奶了呢!
老太太是急火攻心,被大夫掐了人中,又灌下去一碗参汤,歇息了一夜,方幽幽转醒。
她心中仍记挂着晕前魏珩那句斩钉截铁的求娶,惊疑之际,忍不住向身边的老嬷嬷周氏求证:“阿珩说的,是我记错了么?″
周嬷嬷不敢抬头:“是……真的,大爷清早便入宫了。”入宫能做甚,自然是他口中那句,请旨赐婚。老太太脑子发昏,只觉魏家要完,忙道:“快去拿我的命妇吉服过来,我要去见皇后娘娘一一”
说完又顿住,她却忘了,照魏家现下的地位,无诏哪能进宫!
心头暗骂:
魏珩竟真敢为了娶顾窈那泥腿子进宫请旨。不说她配不配,难道他便真的要将庐阳公主彻底得罪么!“大老爷呢?"老太太又问。
“老爷昨夜歇在了官署,家中之事大约不晓得。”老太太急得从床上爬起来,被这事逼得脑子都清明了几分,“快使人去与他知会!”
家中能拦下魏珩的,唯有他老子了。
纵魏既明脾气急躁,又素与他关系不好,但关乎他的终身大事,魏既明必不会这个时候犯糊涂。
而此时,魏珩已然述职完毕。
他今次出京,不单是为京兆尹院事宜,更为彻查安王府上那侍妾偷情之事。
若只是后宅,倒也简单,偏那侍妾是与忠武门轮值的侍卫勾连。再往下查,便又与北戎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皇帝听此禀报,道:“依你看,此事与安王可有关?”他锐利的眸子望着他,再没有朝上那温吞的模样。他生的儿子多,要防的自然也多,暗地里便成立了一支势力潜鳞军,选拔京中没落世家子弟,魏珩便是其中之一。正因如此,庐阳数次相求要魏珩做驸马,他都不应。他手底下的人,哪能去当不得参政的驸马。儿子们都野心勃勃,结党营私,他怎能不留后手。才当皇帝没多少年,若是被哪个儿子逼下了台,真叫个丢人。
魏珩沉声道:“微臣斗胆揣测,安王亦知那女子身份,且那日并未多言,应是心知肚明,当与安王无关。”皇帝这便满意了。
他这里收到的消息,是魏珩那日在庐阳公主府,与安王言谈亲近。
魏珩老老实实地说了,那便无事,他若要瞒,这潜鳞军统领的位置,须得换一个人来做。
皇帝端了茶抿上一口,见魏珩仍站着,不由挑了挑眉:“何事?”
青年跪下来:“臣斗胆,请圣上赐婚。”
皇帝放下茶盏,眸中起了兴味。待听完这一溜儿事,“啧啧″两声:“你以身报母恩?”
魏珩道:“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表妹在此孤身一人。”
皇帝瞅了他两眼,暗道他倒是聪明。
有庐阳在,京中没有闺秀敢嫁他,倒不如选个庐阳伸不到手的姑娘。再有,他若真找个外力足的岳家,自个儿也要掂量掂量他的心思。
只是,这女子的身份委实太低了一一
皇帝道:“莫不如赏她些田地房产,嫁与你,太高攀。”魏珩答道:“是微臣心悦表妹已久,决心如此。”他态度坚决,当真一副情根深种的模样。皇帝便也不管了,给他行了个方便,写完圣旨给他,道:“不是要去找皇后请罪么?去罢。”
魏珩神色一凛,虽早知晓圣上无所不知,但连他府上亦有人监视,却是未曾想到。
清楚皇帝到底还是因他与安王走近不虞,故意敲打,他垂头谢恩告退。
方一出勤政殿,便见魏既明疾走而来,满头大汗,若非宫规不允,只怕他都是跑来的。
魏珩手上端着圣旨,魏既明焉能看不见。皇帝金口玉言,事情无转圜之机,他咬牙骂道:
“逆子!”
魏珩目不斜视,往皇后的椒房殿走去。
顾窈清早便睡不着,她撑着下巴跪坐在榻上,对昨日那事仍自恍惚。
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