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想象,网络上一口一个含“妈”口头禅、极尽嚣张的某些人,现实中居然只是个蜷缩在出租房的无业游民。他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找上宁宴的代理律师,拜托宁宴能够撤诉——
他们是真的交不起赔偿金。
这之中,不乏有人是故意卖惨,目的就是为了利用宁宴的同情心。可不巧,宁宴向来同情心就不是很丰富。
但她最后还是让律师传达了,如果对方在网络上公开道歉,那么自己可以酌情减少赔偿金。
当然,只是酌情,她也不是来当圣母的。
宁宴只是一想到,这些钱对方还不上的话,最后还得是他们的父母、妻子甚至是儿女还债。她终究是动了恻隐之心。
宁宴的要求并不难,因为就算现在碍于面子不道歉,到时候法院判决下来了也会强制执行。一时间,网络上给宁宴造黄谣的博主们当初是多信誓旦旦,现在就有多打脸。
只是宁宴觉得,还不够。
不是说宁宴认为对造谣她的网友们的处罚力度还不够,她已经起诉了法院,剩下的就由法院判决,她没有异议。
而是有一句话: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如今在宁宴的强硬态度下,谣言是被澄清了,但传播范围及速度完全不及造谣来的快。
在很大一部分网友心中,他们只隐约记得国内著名大学M大有一女生和助教搞不当关系并作弊。至于事情是真是假、有没有后续,他们不会主动关注,关注了印象也不会有谣言那般深刻。
雪上加霜的是,M大这边也了解到了宁宴正在起诉造谣者。辅导员又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叫宁宴收手,何必再把事情闹大、彼此难看?
接到电话的宁宴甚至都没有失望之情。学校在关键时刻站出来维护她,是真的。
现在,同样维护把刀挥向她的人,也是真的。
本质上,只是为了自己的一个好名声。
于是宁宴假装答应、颇为委屈地哭诉了一番,在老师那把同情分刷满了。
私下确实也收手了——该告的人都告完了。
不对,还有最后一个:最先向学校举报她的始作俑者还没伏法。
M大的举报邮箱,说好听点是匿名举报,实际上举报者的身份想查完全可以查的清清楚楚。
只不过校方的态度很明确了,它不会把举报人具体信息透露给宁宴。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如果宁宴闹大了造谣的学生进局子了,对M大名声可不好。
这条路行不通,宁宴转而联系一开始发帖扒皮她的博主,问他是从哪得到消息的。
那博主有求于宁宴,一下子全抖搂出来了。说是自己也是收到的投稿,把对方的微博账号给了宁宴。
宁宴点开头像框,对方似乎很满意自己是M大的学生,几乎每条微博都要提一嘴M大,要么就是发个定位,要么就是发个照片透露出M大的影子。不少人都在底下留言,称赞他为学霸。
然而凭借这些,只能知道他是M大的学生,不知道他具体是谁。宁·福尔摩斯·宴化身侦探,仔细查看了对方的微博后,终于发现了蛛丝马迹——
那是条去年发的微博,说自己参加了一天的会议,很疲惫。
点开下方的图片,手指不断放大、再放大,隐隐约约看见放在桌子上的姓名牌上隐现几个字——
学习部部长,周志鑫。
宁宴眉头微皱,周志鑫此人,她并不认识。
面对一个不相识的人,就无法猜测出他放出谣言的目的,不好对应着击破。
还是,自己查错人了?
——不对!
宁宴灵光一闪,从第九章中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
那位不知道宁宴早已申请了外宿,在她以前的宿舍楼下摆了一圈蜡烛表白最后理所当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神奇男子。
之所以说他神奇,是因为他之后还特地发消息对宁宴破口大骂。
宁宴:“……”
好了,现在了解到事情的起因了,表白不成又自觉被下了面子恼羞成怒了。
很难描写出宁宴现在的心情,一开始是十足的愤怒,了解到真相后又多了五分无语。
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抓获了始作俑者,之后呢?
如果可以,宁宴恨不得给对方一拳——可是那是违法的。
把自己也送进去就不太划算了。
怎么办呢?宁宴想了想,猛一鲤鱼打挺,开车开到了自家老妈的根据地——
瑞山律师事务所。
宁宴虽然很少来这里,但事务所大多数人都认得她,直接把她带去了宁律的办公室。
可惜,老妈这个时候并不在办公室,而是在接待客户。宁宴在座位上百无聊赖地等了许久,直到黄昏降临,才有人推门而入。
“宁宴?”
“妈!”
看到妈妈,宁宴一直压抑着的情绪破巢而出,把宁思源女士抱了个满怀。
遇到问题解决不了怎么办?
当然要找家长啦!
*
从一开始了解事情到现在,宁宴的精神没有一分一秒松懈过,她就像个炮仗一样,点哪哪燃。
她是个愤怒者,巨大的愤怒支撑着她这些天来所有的行动:收集证据、保留证据、起诉,如此成为一个循环。
她从来没有陷入自我怀疑和羞耻的漩涡中,但有一点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也是恐惧的。
恐惧来源于对手的强大。在网络时代,公民的隐私几乎都是公开的。事情发生之初,校方为了宁宴身心安全,给宁宴放了几天假,对外只说是宁宴生病了。
宁宴呢,没有表示任何异议,这几天都窝在家里,连公司都没去。她在害怕,害怕露面后被旁人窃窃私语、加以诋毁。甚至更极端的,伤害她的身体也不是不可能。
恐惧同样也来自于她自身实力的不足。宁宴从来不认可什么受害者有罪论,但此时此刻,没有一种念头比这更强烈——
她想要变得强大、再强大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