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沉叛变可以说是开国以来对大盛最大的打击,没有之一。
哪怕是高祖和先帝驾崩,甚至是之后的三王之乱,都远没有这件事影响深远。
宁王有些惊愕地扭头看向白靖容,不敢相信她竟然敢带着余沉来上雍!
白靖容神色淡然,走到余沉身边看了看他。她也不嫌余沉身上血腥污秽,抬手轻轻理了理他凌乱的衣襟,回头对其他人道:“说到底,也不过是各为其主。摄政王教训过他,也该够了吧。”
这话一出,不只是谢衍身边的人就算是宁王也忍不住变了脸色。
余沉造成的损害,哪里是教训一下就足够的?
等等!
宁王抬眼看向余沉道:“他一直都是你的人?!他是细作!”
开什么玩笑?!当年堂堂镇国军统帅,竟然是白家的细作?!
白靖容手下有这么一员大将做什么不行?把他送出来当细作?
哦,不对。
当年崔辽救下余沉的时候他才十五岁,是崔辽教了他武功兵法,将他培养成日后的镇国军统帅的。
那时候白家已经节节败退,早就快要支撑不住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看向余沉,崔折玉双眸更是几乎充血。
骆君摇不知何时溜到了她的身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崔折玉这才回过神来,看向骆君摇。
骆君摇朝她轻轻摇了摇头,崔折玉点了下头垂眸不再去看余沉。
谢衍道:“他是什么人不重要,容夫人带他来上雍,不就是为了跟本王谈条件的么?”
闻言宁王也瞬间反应过来,道:“不错,容夫人想谈什么,前提是将他交给大盛处置。”
白靖容道:“那可不成,王爷误会了,他不能作为谈判的条件。”
谢衍漠然道:“那就不必谈,你们现在就可以离开上雍。余沉若是活着走出大盛,算他命大。”
白靖容叹息道:“摄政王未免有些不讲道理,他是细作,难道摄政王没有在我白家和蕲族安插细作?只是比起其他人,阿沉更厉害一些而已。”
谢衍笑容冷漠,“夫人觉得,本王在跟你讲道理?”
旁边卫长亭插嘴道:“就算是讲道理,自古也没有细作不能杀的道理。容夫人若不想让他死,就该藏得好好的,不要带出来让人看见。”
白靖容对卫长亭的话不予理会,平静地道:“太宁十七年,谢變将宋文越安插进了白家军。永泰四年,你们派去蕲族的喻明秋失踪了,呃,我现在都还没查出他的身份。这两个人,摄政王应该都是知道的吧?还有三年前镇国军派人混到了王上身边,我用这三个人换阿沉,可以么?”
谢衍淡然道:“你觉得可以么?”
“看来还是不够。”白靖容叹息道:“还有一个人…崔辽将军的小公子,各位觉得够了么?”
崔折玉身体一僵,豁地抬起头来死死盯着白靖容。
宁王皱眉道:“余沉投敌,崔家人难辞其咎。谁知道他这些年到底是被容夫人关押了,还是根本早就跟着余沉一起投敌了?”
白靖容低眉轻笑,仿佛惋惜,“看来还是不成了,可怜啊…那孩子也算得上铁骨铮铮了。若不是他骨头实在太硬,我还当真想将他收入麾下呢。本想放他一命,现在看来并没有人盼着他回来啊。”
顾珏冷声道:“扣下了你们,不怕他们回不来。”
白靖容道:“那可不好说,我们若是被扣在了上雍,顾将军觉得蕲族王庭还会有人在乎我们吗?”
“姬湛不是你儿子?”白靖容的长子可是蕲族太子,蕲族人不可能那么轻易放弃白靖容。
白靖容轻叹道:“阿湛他毕竟也是白家的血脉。”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在场不少人却莫名领会了她的意思。
姬湛不会为了白靖容这个母亲向大盛服软,就如同当年白蔟和白靖容能为了打败谢家水淹兖州,引蕲族入关一般,姬湛同样也会将所有的一切都排在权势之后,包括他的亲生母亲。
白靖容显然并不因此而伤心,甚至还有些满意的模样。
谢衍突然开口道:“你今天可以带他走。”
“嗯?”白靖容有些惊讶地看向谢衍,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让步。
宁王也同样看了过去,面上明显带着不赞同之色,“知非……”
谢衍冷声道:“你既然敢跟本王谈交易,筹码想必带来了。今天天黑之前本王要看到人,否则……”
“如何?”
谢衍轻声道:“本王派兵踏平蕲族使馆,后果自负。”
白靖容眼眸一转,道:“可以,我也有个要求。我们在上雍期间,你们不能对阿沉出手。”
谢衍淡淡道:“摄政王府不会出手。”其他的他不能保证。
白靖容也知道不能强求,嫣然一笑道:“我相信摄政王一言九鼎,不会食言的。”
谢衍扫了一眼站在白靖容身边的余沉,不再开口。
白靖容含笑对宁王道,“多谢王爷亲自走这一趟了。”
宁王轻哼一声,脸色有些难看。
白靖容也不在意,侧首对余沉道:“阿沉,咱们走吧。”
余沉沉默地点了点头,站到了白靖容身后。
一道目光穿过白靖容犹如一支利箭射向余沉,余沉抬头看过去,正是崔折玉。
崔折玉双眸猩红,眼中满满地都是杀意。
余沉一怔,似乎想说什么却到底无话可说,慢慢低下了头。
他这一低头,却错过了崔折玉唇角微微勾起的一抹冷笑。
余沉,你给我等着。
不让你痛不欲生,死不瞑目,我就不信崔!
白靖容似乎察觉了崔折玉的目光,扭头看向她嫣然一笑,“这位姑娘…想必就是崔将军的爱女吧?幸会。还有…阿沉的事,实在抱歉得很。”
说罢,白靖容不再停留带着人转身往山下走去。
几滴猩红从崔折玉唇边滑落,她双手指甲紧紧地掐进了掌心,唇瓣更是被自己咬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