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是商人。”苏棠一言概之。
上官妍泄了气,缓缓地低下头。
苏棠笑了。她并不失望,至少上官妍想过为她争取。
总强过那些冷眼旁观甚至推波助澜的人。
“你看我们锦衣玉食仆婢成群,其实我们只是最低等的商户。士农工商,我们尚且排在工匠之下。能嫁到李家,真的是我高攀了。”苏棠倒了一杯茶递给上官妍:“你为我好的心我都明白,也都领受了。但是这个姻缘,可能是我能遇到的最好的姻缘了。你别担心,我嫁过去也会过的很好,至少能像现在这样,锦衣玉食,呼奴唤婢,而且摆脱了商籍,成为官眷,我的子女也可以科举出仕了,说不定以后还能得封诰命。这可是许多商藉女子做梦也不敢想的好事呢。”
上官妍垂着头听着,嘀咕道:“可是地位再高,也改变不了姓李的是个花心大萝卜的事实。”
对噢。姓李的。
上官妍的眼睛亮了。
苏澈那边走不通,姓李的这边如果不求娶苏棠,那就不从根源上解决了这个问题?
上官妍打定了主意,笑眯眯表示她理解苏棠的选择。
苏棠松了口气。她是真怕上官妍不知深浅地折腾,万一折腾出什么事来,她真拿不准能不能摆平。
毕竟上官妍这个人,可以用无法无天全无禁忌来形容。
随着晚膳送来的,还有对春杏的处置。
“大太太把春杏姑娘送到了阅风院。我们太太说,不过是个丫鬟,让三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咱们苏氏的女儿,这点子容人之量还是要有的。”来回话的是娘氏身边的通房丫鬟翡烟,她站在距离苏棠五步远的位置,微抬着下颔,礼仪周到,神态轻慢。
苏棠端坐着受了翡烟的礼,闻言笑道:“翡烟姑娘这话说的,我倒不解了。怎么大伯母被那个丫鬟气糊涂了不成,那丫鬟的去留与我有什么相干?倒要翡烟姑娘跑这一趟说嘴。”
翡烟变了脸色。
苏棠拨了拨茶沫,看着翡烟的脸色,轻笑道:“或者说,这不是大太太的本意,倒是翡烟姑娘你自己个儿揣摩的?”
翡烟告退时神色颓败,再无初来时的意气风发。
采琴啐了一口:“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暖床丫头,也敢来浣棠居耀武扬威!”
是啊,大房里的通房丫鬟都敢到二房嫡女的面前摆脸色说酸话,是谁给她的胆子?
苏棠想起慕竹院里的韩氏。
这么多年来,她过的怕也是这种日子吧。
墙倒众人推,众人推墙倒。
这中间的因果关系,与这混乱的后宅关系一样,让人理不清头绪。
林姨娘的事还没彻底理清爽——苏棠始终觉得,依大太太唐氏的性子,她犯不着在父亲即将归来时让林姨娘闹这一场。唐氏做事讲究十拿九稳,弊多利少的事唐氏都不会做,何况这种弊大于利的事情。
如果不是唐氏,仅凭翠珠的脑子,在后宅里兴点风雨就能搅动林姨娘豁出命去大门慕竹院,依当时林姨娘的状态,冷静沉着,应对从容,精神状态良好,实在不像犯了失心疯的样子。那这幕后的推手究竟是谁,目的又是什么,就很耐思量了。
难道像齐嬷嬷所说,是为了与唐氏的婚约?
毁了大房安在二房的一枚重要棋子,就为了搅和唐氏与二房联姻的可能性?
那也太大材小用了些。
苏棠想不清楚,决定明天把翠宝叫进来问问。
许多事,相信翠宝都心知肚明,不过想撬开她的嘴,大约不太容易。
苏棠原想让翠宝多休息几天好好想想,再想法子打动她。没想到,第二天就传来翠宝投井自尽的消息。
“说是青梅竹马她的表哥订了亲,她一时想不开。。。。”齐嬷嬷昨天恰好回家,因而错过了春杏的那场戏,深感愧疚——姑娘有事,她总是不在身边,做为奶嬷嬷和浣棠院的管事妈妈,算是严重失职。
好在她带回来翠宝的第一手消息,勉强补平了。
苏棠直觉这事不简单,但事情发生在府外,她鞭长莫及。
这一刻,她有些后悔把良辰和良宵一起派出去了。留一个在府里,有事也有个跑腿的人。
苏棠封了十两丧仪,让齐嬷嬷亲自送去。又把自己的疑惑告诉齐嬷嬷,让她见机行事。
就在苏棠念叨外院没有得力人手,琢磨着再寻几个时,良辰和良宵回来了。
俩人风尘仆仆,衣衫褴缕,活像俩叫花子。
幸好外院的管事认识良辰,这才没被门房当要饭的赶出去。
俩人直奔浣棠院复命,苏棠简略问了几句话,便让他们回去梳洗,吃过饭再来回话。
说起来,这俩孩子也实在倒霉,刚进山没两天就遇到暴雨,淋了个透湿。良宵家逢大变,本就心情郁结,淋了雨便发起烧来,躺在山洞里奄奄一息。良辰背着他找到一个山村,幸好村里的老者懂些药理,救了良宵一命。
但良宵身体虚弱,需要静养。
良辰便让良宵留在村里养病,自己一个人去山里转悠,有时早去晚归,有时一去两三天不归。直到有一回一走五天不见踪影,病体初愈的良宵求村老帮忙,拿出身上全部银两雇了八个村民,分成四队去山里找良辰。
良宵也拖着虚弱的身体进了山,然后和良辰一样,迷路了。
俩人一西一东,在山林里转来转去,也不知转了多少天,奇迹般的在一处山坳里相遇了。
山坳里风景如画,四季如春,住着几户人家,靠打猎为生。
良辰和良宵便去问路,问出一个惊人的消息。
俩人惊喜交加,急着回来复命,结果又在山林里迷了路。
过了不知多少餐风饮露的日子,才算走出山林。
“姑娘,那里的猎户说,他们见过一个像少爷的男童,四年前,那个男童跟随一伙人从那边路过,往山林北边去了。他们说那边的洞穴里住着野人,从来没有人敢往那边去。”
“你怎么知道他们说的男童就是阿槿?”苏棠颤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