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话,便放人了。
不过人走后,她才对静静坐在一角,沉默到现在的朱元镇说:“你娘,是想要为你求娶夏家的小丫头呢。”
朱元镇站起身来,神色未改:“母后与镇南王妃是多年的手帕交……”
皇太后摆摆手,直接打断了他:“莫要与哀家说那些场面话,这里没有外人,你又何必与祖母客套?”
朱元镇适时地露出一丝讪笑,皇太后也跟着笑得一脸慈祥:“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夏家手握二十万大军,是我大齐抵御南边蛮族,最坚固的屏障。夏家为我大齐牺牲良多,所以今日之荣宠,地位,都是他们应得的。而这一辈,就只得了这么一个小娘子。哎,小娘子啊,承不了家业,护不住家威。等到将来嫁了人,又成了旁人家儿媳,就像今天的周妙音一般,要遭夫家管束,与夫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天底下的女儿家都是如此。所以人总说,要趁女儿家尚在阁时,多偏疼些,多护着些,多惯着些。”
“甚至将来。”皇太后的目光略微多了一丝冷漠。“女儿嫁了人,也难免会多给些陪嫁。你母后如今想的,便是为你争得这些陪嫁。免得将来争位时,你势单力薄。”
“祖母。”朱元镇唤了一声,语气里带了一丝不赞同。
他还小,父皇正值春秋鼎盛,远不到说这话的时候。
“怕什么,我是他亲娘,我还能咒他早死不成?”皇太后却百无禁忌,听得朱元镇一脸无语。
皇太后继续说:“元镇呐,你母后这样想无可厚非,可是祖母要告诉你,这招虽有用,却后患无穷。晚照是个好孩子,她敢爱敢恨,敢做敢当,我也喜欢得很。可她不适合做太子妃,更不适合做一国之母。”
“那孩子,她不是骄纵,也不是蛮横,更不是被宠得无法无天。她是一身反骨,受不得一点管束。她是心思纯粹如孩童,无视世间一切规矩法则,只尊己心。可她的性子过于极端,爱人则欲其生,恨人则欲其死,决不折中。她若嫁人,那丈夫这辈子只能对她一心一意,因为她眼里根本容不得沙子。”
“元镇呐,晚照这样的孩子,可以与你青梅竹马,可以是你的生死之交,却唯独,不能是你的妻子,更不能是你的太子妃。”
“你,明白祖母的意思吗?”
……
朱元镇漠然走在回东宫的路上。
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祖母说的话,至今心中仍满是震撼。
没想到素来一心养花种草,似乎对万事都不上心,对小辈都极其溺爱的祖母竟犀利至此,寥寥几句话,将晚照的性情评价得如此到位。
一身反骨、心思纯粹如孩童、决不折中。
可不正是如此么。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你都快撞柱子上了。”
语调欢快又直率的话语响起,朱元镇都不用定睛去看来人,就知道是谁。
这可是夏晚照标志性的语调和说话方式。
“在想你刚才的壮举。”朱元镇也收起人前那套委婉多礼的做派,变得坦率:“你今天可是出了番风头,怕是明日长安城,你这霸王花的名头要更响亮了。”
夏晚照混不在意:“算他倒霉,犯我手里。不对,他这是自作自受。”
朱元镇失笑,忽问:“平日里也没见你与周家有何交情,怎么想到要为周妙音出头?”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是我辈义务吗?”夏晚照白了他一眼:“我不是一贯如此,有什么好意外的?”
“也是。”朱元镇顿了顿,忽然说:“我的功课被人撕了。”
“什么?”夏晚照一惊:“谁干的?”
“哎,也不是大事,就是熬夜做的,明儿本来就要交,如今只好重做了。”
他垂下眼帘,一副打算忍气吞声不把事情闹大的委屈样。
“我问你谁干的!”夏晚照又问,眼中已有怒色在酝酿。
朱元镇迟疑着,还是没说:“你今天动静不小,别再为我惹祸上身。”
“你是我罩着的人!”夏晚照义无反顾,忽然有了个念头:“是不是朱启祥那家伙?”
朱元镇没吭声,但从他反应,夏晚照自信已经找到了答案。
她哼了一声,掉头就走。
……
午后。
朱启祥刚从母妃那饱餐一顿,正要回去住处,途经御花园,忽被人拉至一假山后,他甚至来不及喊救命,就被一物套在头上,
目不能视的同时身体各处传来剧烈的疼痛,他不受控制地哇哇大叫起来。
“谁!”
“谁敢偷袭本皇子,不要命了!”
“夏晚照!是不是你!”
“啊!救命!打死人了!”
“呜呜呜不要打了我认输!”
拳打脚踢完毕,夏晚照一脚踩着他后背:“再敢跟我的人对着干,我揍不死你!”
……
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的朱元镇嘴角轻扬,眼神亮得好像装下了世间所有的星星。
恨则欲其生固然可怕,可谁又能拒绝这种一旦被视为己方,就能得到的这种毫无保留又热烈滚烫的偏爱呢?
祖母啊祖母,只是知己,不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