厥词,对待无穷无尽的可能性只愿保持谦卑,生怕一不小心被打脸。或许是被他的自信所感染,我突然精神起来,放弃了养生不喝酒的想法。
"我和他一样。"
容器的崩坏是由内到外的,外界的负面因素不过是往早被污染的汪洋中再排几滴污水,对于自然进程的影响几近于无。
同时,我的小小私心是——
一个人喝酒太没有意思了。
先是赌博再是喝酒,我都觉得自己仿佛在带坏砂金。如果是他真正的监护人,应当会告诉他未满二十不能喝酒,或者以身作则自己不点酒。我不是,所以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点头答应了。Coser小姐姐收起菜单,微笑着看向我们,“最后,说出暗号吧,我们将会送上随机的色纸周边与海报。”
现在联动的环节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我木然地看向服务员:"什么暗号?"
总不能是什么异世相遇,什么原来你也玩这类的话吧。
"提示:暗号是整部游戏中最出名的一句台词,也是游戏的宣传语。"砂金没有直接接触过游戏,对此一无所知。
他看向林意,发觉她原本略微弯起的唇角落下,绷紧。语气一改平日的轻盈飘渺,多了几分静默的庄重。“愿每个世界都能拥有繁星。”
他与她面对面地坐在圆桌上,两个点绕了一个圈。
他们的进食习惯良好,几乎不会说话。交谈也大多搁置在餐食之后。因此纷纷与无声是可以同时存在的。杂声阻绝于圆圈之外,万籁俱寂的是圆圈之内。酒瓶错落有致地摆放在吧台橱柜上,它们在机械调酒师的手中翻转不同的角度,倾斜、落下,无数的颜料似的液体被精密地混合,玻璃杯的外身反射起缤纷的色泽。其中两抹被端上了桌。
砂金的视线掠过一同送上的Q版小人,在一些杂七杂八的闲谈后,他假装自然而然地抛出问题:“林,这是你做的游戏吗?”
“嗯,是。”
她的神情在短暂的游离后恢复寻常,“《艾特博格-VI》,是以我的记忆为原型改编制作的……”
林意的手边有一张海报,是一群人在星空下的平面合照,熟悉的面庞站在了最中间的位置。砂金没有错过她凝视时眼神,很短暂的一瞥,如此温柔,又如此复杂。她捏着搅拌棒,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晶莹的酒液。瞳孔并不迷离,脸颊也没有泛出红晕,酒精的作用对其微乎其微,就如她所言,她不会醉。
"我与他们约定过,会将这份记忆制作成游戏,在全寰宇发售。"
“他们?”
“嗯,就是这些游戏中的角色。”她指着海报说,“他们是真实存在过的。”
除了林意的形象,砂金不认识其中的任何一个角色,只觉得其中的几个有些眼熟,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不少人特地那般装扮。
她没有继续展开话题,而是端起酒杯,微微抿了一口。
如同模仿主人的滑稽人偶,他也做出同样的动作。
酒液香醇,气泡刺舌。他明明没有喝过,却有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熟悉。
这是一款经典的烈酒。
砂金的脑海中隐约浮现了这种酒的调制方法——冰块、魔血能量、高浓度的冰点苏乐达……
奇怪,他为什么会知道?
砂金模糊地想着,可能是刚刚在菜单上一扫而过的图片吗?
他再次喝了一口又一口,希冀从中获得更多的答案。可直到见底,仍然百思不得其解。林意指了指他的耳廓:"你醉了吗?"
砂金这才发觉,在酒精的作用下,裸露的皮肤竟有些发烫。她继续阐述事实:“你的脖子、耳后有些红。”“一点点醉。”
他坦诚地弯起眼眸,解答了她的好奇。
林意看上去并不在意这一点点的沉醉,点点头,拿起自己的那一杯与他的空杯相碰撞。她一饮而尽,浅笑地看向他,一如那一场烂漫的梦境。
砂金再次被这样的目光包裹住,不同的是,他读出了与梦中的不同,她的表情少了几份快意,多了些许怅然。林意在想些什么,她为什么这么笑,他无从得知。他主动拿起两人的酒杯,前去吧台再次换了新酒。
感官不觉麻木,反倒异常尖锐。在起身的同时,砂金敏感地察觉不止一道视线在注视向他的位置。
从孩童时代被卡提卡人追杀开始,岩石与风沙后沉沉的眼便成为了每一个埃维金人难以抹去的梦靥,他早已养成了被动察觉隐秘的窥视的习惯与规避机制。砂金再坐了回去,转换角度,不经意地挡住了林意的大部分身体,一如当年他挡住注视向更小孩子的视线。是茨冈尼亚的人吗?认识他的人?还是在匹诺康尼认识林意的人?
即便暂时没有感受到恶意,他人抛来的是单纯的打量,他的身体中仍旧有一丝的烦躁悄然无息地冒出,顺着吸入的氧气流淌向每一处的细胞。眼皮短暂地闭合,睁开,无数闪回的画面禁锢住他的灵魂。
“砂金。”
林意将不知何时重新灌满的酒杯,推回他手边,“那是猎犬家系的人,我认识他们。”平静的声音似乎是掺了特效镇定剂,不稳定的心绪浸在她的声线里,令人神奇地冷静下来。砂金想起从林意口中科普的行为主义心理学:人类与被摇铃、拉杆驯服的实验动物本质上没有太大区别。她探出了头,向着不远处角落的猎犬们比了一个不知名的手势,对面同样回复了一串。
“他们找我有事。”
大概是怕他担忧,她补充了一句,“我会尽快回来的。”
砂金没有问出是否可以一起前往这种愚蠢的问题,毕竟不远处的猎犬看上去并不是那么好相处的角色。
按照被灌输的常识,他扮演了一个合格的同行者的角色,点头,关怀地嘱咐。
“早去早回。”
她笑着回应,好,没问题。
所注视的身影渐渐变为一个朦朦胧胧的小点。砂金虚虚地蜷着手指,指尖在掌心划下数道浅印,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现在剩下了他自己一个人,一道呼吸,一种心跳。舞台挪开了投射向渺小之人的聚光灯,可他并没有获得自由,根植在身体内部的是无边无际的孤独。
循规蹈矩地结完钱,砂金回到房间,关上门,在时针嘀嗒作响中放空了许久许久,他逐渐从沉沦中清醒过来。
最终,他的目光落到了茶几上的一张海报上。
这是从梦境中无意带出来的,上面标注着“欢迎前往克劳克影视乐园体验”这几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