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亭旁,柳树下。
慕容晟几乎不敢抬头,去看眼前素色衣裙的少女。
姜姽想靠近,察觉到他往后躲退之后,哀怨地止住脚步,“世子爷,您受伤了?”
“小伤而已,不碍事。”他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姜姽。
“世子爷,您最近好吗?”
“还好。”他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艰难地说出几个字,“对不住。”
姜姽闻言,身体晃了晃。
她等了这么多日,盼了这么多久,等来的居然是一句对不住。
“世子爷,您以前说的那些话,难道都不作数吗?”
“对不住。”
当这三个字再次出口时,慕容晟的耳边莫名浮现姜姒说的那些话。他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些话没有骂错,他确实是个混蛋。
但他就是混蛋了!
“姜姽,我和你的事,与姜五无关,你便是要恨,那也是恨我,没有必要迁怒于姜五,因为她原本就是无辜之人。”
他不提姜姒还好,他这般为姜姒说话,反倒是火上浇油。
“世子爷,您喜欢我五妹妹吗?”
“姜姽,我和姜五没什么,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你…你不要这样。”他抬头时,不经意看到姜姽诡异的表情,心下一惊。
扔下一句“对不住”之后,他仓皇而走。
姜姽表情变幻着,一时恨一时怨,眼泪流下来的同时,她却笑出声来,“对不住,对不住!一句对不住就可以吗?”
不知过了多久,视线之中出现一抹烟蓝色。
她慢慢地擦干眼泪,抬起头来。
“五妹妹,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冷风吹来,姜姒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这姜家百年清贵之地的风啊,也挺让人心凉的。
“四姐姐,始乱终弃的人是慕容晟,你不去怨他,怎地反倒怨上了我?”
“如果没有你……”
“如果没有我,世子爷就会和你在一起吗?”姜姒走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如照清人心的镜子,“你们之前利用我,你借着我享受着慕容晟的柔情蜜意。如今我不愿意了,慕容晟就不理你了。如此说来你与他之间的感情离了我居然不行,是不是很可笑?”
是原主的死,成全了他们。如今她不愿意夹在中间当炮灰,他们之间所谓的真情便荡然无存,简直是可笑至极。
“不是这样的,世子爷之前心里有我,我能感觉得到。”
“那你去找他啊。”
“是你们…你们一个个的不让我好。你在中间掺和,六哥又打了世子爷,你们兄妹二人分明是在害我!”
“如果是这样的原因,才让慕容晟不理你,那么证明他也没那么喜欢你。”
“你胡说!”姜姽低吼着。
她死死盯着姜姒身上的衣裙,这料子她记得。原本是侯府送来的一批料子中的一匹,她一眼瞧中,心知嫡母知道自己偏好这样素雅的颜色,到时候必会将料子给她。
哪成想那一批料子全被嫡母送去了三房,并着那些她喜欢的胭脂水粉。更有甚的是,那套打算将来给她添妆的宝石头面,也被嫡母送了出去。
所有本该是她的东西,一一离她而去。
全是因为这个五妹妹!
亏得她当初还觉得这个五妹妹心性单纯,她们姐妹之间定然能相处得极好,哪怕是日后嫁了人,也能时常走动往来。
她突然笑出声来,然后情绪渐渐平稳。“五妹妹,你我终是不同。我是姜氏嫡系大房所出,你不过是个庶子之女,哪怕我们皆是由着长辈们议亲,我也会嫁得比你好。”
姜姒看着她,极其无所谓地“哦”了一声。
……
姜家的家法轻则十鞭,重则几十鞭。
姜烜挨了二十下,前几下是真打,后来的十几下都是做做样子。尽管如此,那几下也非一般人能忍受。
他后背上了药,趴着吃东西,一边龇牙咧嘴,一边吃得狼吞虎咽。
“玉哥儿,你别难过,这点小伤算什么,你二哥我睡一觉起来又是一条好汉。”
姜姒给他递水,示意他少说话。
外面的天色渐暗,夜里比白天要凉上许多。下人们点了灯,又添了炭火。炭火默默地燃烧着,从炭块的数量来看并不多。
整个三房,吃穿用度不受限的也只有姜姒。她面上不动声色,离开之后吩咐祝平去取些炭过来,交给下人夜里添上即可,不必让姜烜知道。
近夜半时,她被叫醒。
顾氏神情焦急地告诉她:“你大姐姐出事了!”
算日子,姜嬗怀孕七月有余,八月不足。
“说是滑了一跤,夜里就见了红。七活八不活,这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
“娘,您别担心,大姐姐一定会吉人天相。”
母女二人一夜没怎么合眼,等到天明时分,魏其侯府终于又有消息传来。说是姜嬗已经产子,母子平安。
派来传话的是谢氏身边的廖婆子,她随谢氏连夜已去了侯府。此次回来除了报平安,还传达了谢氏的话,让她们带着姜姽一起过去。
到了侯府后,她们先是等在外面。
比起上次来时的情景,如今的侯府气氛压抑了许多。下人们一个个噤若寒蝉,表情凝重大气都不敢出。
华氏的声音尖利无比,与华锦娘一唱一和。
“这好端端的摔倒了,嬗娘委实太不小心。”
“姑母有所不知,听说是地上被人泼了水,这才让表嫂摔了一跤。表嫂也真是的,怀着身子还要揽着府里的大小事务不放……”
顾氏实在是听不下去,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眼下人要紧,你们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帮不上忙也就算了,没得在这里添乱。”
华氏被怼,面色不虞。
“亲家婶娘,你这话……”
“亲家母,我家嬗姐儿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你们能不能别吵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