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叔虽然快五十岁了,但身子骨向来硬朗,中气十足,即使没开免提,这一嗓子也吼得两米开外的林修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陆熵已经从座椅上一下起身,眉头也紧皱着:“怎么回事?慢慢说。”
陆熵声线低沉,语调也是没有任何温度的冰冷,隔着话筒也有将人冻僵的本事,宋叔似乎也被影响到了,打结的大脑冷静下来,缓了两口气,开始跟他讲事情的来龙去脉。
陆熵边听边从办公桌后走出来,林修随即将准备好的西装外套递给他,两人就这么丢下了满桌待处理的文件资料,快步走出办公室。
有了陆熵的远程指示,宋叔已经将烧到快没有意识的迟雪洱送到最近的医院,林修定位了医院的地址,直接朝目的地飞奔而去。
好在时间已经很晚,路上并不堵,陆熵坐在后排,高大的身躯始终隐没在阴影里 ,虽然他一直一言未发,林修却丝毫不敢耽搁,用最快的速度将车开到医院。
深夜的医院人并不是太多。
陆熵跟林修过来时,宋叔正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坐着。
看到陆熵,宋叔明显松了一口气,起身过来跟他说明情况:“已经做好检查了,医生说是过敏引起的炎症发烧,从过敏源来看应该是家里新换的那些墙纸,还好不是特别严重,打了退烧针也开了药,这会已经开始慢慢退烧了,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陆熵听完想起林修说在朋友圈里看到迟雪洱一整天都在忙着房间改造的事,这会也算是跟宋叔说的情况对上了。
他微低下眼眸:“墙纸的质量不行?”
“也没有啊。”说到这个问题宋叔也是苦着脸不解:“都是定的市面上最高端的品牌,主打的就是材料天然,无毒无害,装好当天的房间也是不影响入住的,按理说不会轻易出现过敏的情况。”
轻易不会过敏,但却还是有了过敏的特例,那或许不是墙纸的问题,而是过敏的人抵抗力实在太弱,过于敏感,以迟雪洱那副身体的孱弱和纤细来看,倒是也不稀奇。
在场的三人对这件事心里应该都有共识,没有在这一点上浪费时间纠结。
陆熵木着脸,一双漆黑的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沉声问:“他睡了多久了,现在醒了吗?”
“我刚才出来时还没有。”宋叔朝后面的病房看一眼,语气犹豫,过了一开始的兵荒马乱,他现在心里才隐隐浮现出些不安。
他晚上实在是被迟雪洱突然爆发的症状给吓到了,才会情急下不过脑子给陆熵打了电话,完全忘记自家少爷是个什么鬼见愁的冷脾气,石头性情。
让工作机器把最爱的工作丢下,结果赶过来不过是一场小小的过敏,宋平越琢磨越觉得后怕,眼前好像已经开始浮现出陆熵发脾气的恐怖模样。
医院深夜的走廊气氛幽静,在宋叔稍显不安的沉重呼吸下,陆熵压低的嗓音透着股金属质感的冰冷:“我进去看看。”
说罢,推开房门,径直走了进去。
眼前的房门被打开又再次轻轻合上,宋叔愣了有一会,抬手抹掉额头的汗水,下意识跟旁边的林修对视一眼,不确定道:“林特助,今天在公司是不是有大好事发生,成交了一笔大生意?”
林特助神色平静,不卑不亢:“最近洽谈的收购案进度并不乐观,随时可能有被竞品公司截胡的风险,陆总的办公室里还有大批没有过目审核的文件,我们今天本该加班到凌晨,在公司过夜的。”
宋叔倒吸一口气,眉头上刚被抹掉的汗珠子又汩汩冒出来:“林特助真是辛苦了。”
空气尴尬的僵持片刻,宋叔忍不住道:“都这样了,少爷好像也没生气,看样子,他心里是不是也挺关心小迟,还挺看重他的啊。”
在他说出这些话前,林修其实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不过联想到这两天陆熵在种种事件上表现出来对迟雪洱的漠视和敷衍,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可笑的念头,笑了笑:“应该是挺看重的,毕竟是夫人亲自挑中的联姻对象。”
这可不是宋叔想听到的答案,他扭过头,看着这个不知是不是跟在陆熵身边久了,也被染上了跟他一样清冷性子的俊美青年,叹口气,没再说什么。
而此刻的陆总丝毫不知外面两人对他抱有各种臆测,他进入病房后,却意外地看到迟雪洱已经醒了,此刻正很乖地躺在病床上,安静看着旁边的窗户。
那里黑漆漆的,只有树叶被吹动的沙沙声响。
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他才缓缓转回头,纤长的睫毛微弱地颤了颤,看到来人是谁,还有些掩盖不住的惊讶:“陆先生?”
医院的墙和床全都是白的,迟雪洱躺在这一片扎眼的白里,本就虚弱的脸色看起来愈发苍白如纸,白炽灯打下来,整个人几乎快变成透明的,像是随时要化成一缕青烟飘走。
这画面看得陆熵蹙眉,脚步无意识往前:“会对墙纸过敏怎么不提前说。”
他声线沉,语调又硬,身上浑然天成的冷感让他即使只是在普通的问话,却也有种让人觉得他好像是在发火质问的压迫感。
迟雪洱不禁缩了缩脖子,两只手抓着胸前的被子往上拉:“我不知道,我以前从没有这样过敏过……”
这是真的,穿书前迟雪洱虽然身体也差,但并不是容易过敏的体质,所以下午改造房间时,他也丝毫没有顾虑,对着各种工具材料兴奋地研究摸索。
然后他就倒霉的中招了。
所以说这真的不能怪他,怪只怪原身的这副身体太过娇贵,说他一句男版林妹妹也不算冤枉。
他大病初愈的样子本就可怜,现在又一副被吓到的模样,细软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闷闷的,带着些委屈。
这样怎么感觉好像是自己在欺负他似的,陆熵愣愣,意识到可能是自己惯常的语气听起来不太友善,抬手抵在嘴边轻咳,再开口时语调便缓和一些,不似刚才那般冷硬:“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迟雪洱摇摇头,跟被子直接接触的皮肤因为这个动作被轻微摩擦刮蹭到,引起的不适痛感让他没忍住皱眉轻哼了声。
但他却还是说:“没事了,吃过药都好